林默刚从探测器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海水,就感觉脑子里“嗡”了一声。不是之前那种刺耳的尖啸,而是一种温和的波动,像有人在他意识里轻轻敲了敲。
“是你吗?”他试探着在心里问了一句。
那波动顿了顿,慢慢化作一段模糊的意识流——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更像一堆混杂着情绪的念头:“……是我,母巢的意识。”
林默愣了愣,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礁石坐下,干脆闭上眼。周围的喧闹声渐渐远去,他的意识像沉入一片温暖的海水,眼前慢慢浮现出画面:
还是那颗叫水蓝星的星球,不过这次不是死寂的样子。硅基水母们在发光的海洋里游弋,它们用触须搭建起水晶般的城市,城市上空飘着能收集星光的网,海底有自动运转的能量塔——看得出来,那时候的文明确实辉煌,连海水都透着股生机勃勃的蓝。
可画面突然变了。能量塔越建越多,水晶城市不断扩张,硅基水母们开始疯狂开采海底的硅矿,把海水里的能量抽得干干净净。发光的海洋渐渐褪色,变成浑浊的灰,最后彻底凝固,像块坚硬的石头。水晶城市一座座崩塌,能量塔停止运转,只剩下零星的水母在死寂的星球上游荡,眼神里全是茫然。
“我们不是侵略者。”母巢的意识带着疲惫的波动,像个累坏了的老人,“水蓝星活不成了,我们只能逃。宇宙那么大,我们只想找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林默没说话,意识里调出地球海洋的影像。从最原始的那汪海水里冒出第一缕生命微光开始,到鱼类长出四肢爬向陆地,到人类驾着小船第一次驶入深海,再到后来各族联手建起海底城市——有渔民修补渔网时的专注,有龙族守护海沟的严肃,有海神后裔与珊瑚礁对话的温柔,还有孩子们在浅滩追着浪花跑的笑声。
“你看,”林默的意识轻轻触碰着那些画面,“地球的海洋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有过干涸,有过污染,有过战争,但活下来的人慢慢懂了一个理:海洋不是谁的财产,是大家一起住的家。”
他调出人类清理海洋垃圾的画面,调出龙族用禁术修复珊瑚礁的场景,调出各族合力阻挡硅基水母时的背影:“我们也索取,也需要资源,但我们知道不能贪。就像渔民知道产卵期不能下网,就像龙族知道火山口的能量不能全抽干——守护,不是说啥都不动,是知道啥该留着,啥该给后代。”
母巢的意识沉默了,那枚失去光泽的晶石在远处微微震颤,像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一段新的意识流涌过来,这次清晰了很多:“……共生?不是改造,不是占有,是一起活下去?”
“对。”林默笑了,意识里的画面切换到一群小鱼跟着鲸鱼觅食,鲸鱼游过的地方,海水搅动起营养物质,刚好够小鱼吃;切换到珊瑚虫给海藻提供居所,海藻给珊瑚虫提供食物,互相搭着过日子。“海洋里的生命,早就这么干了。谁也不把谁当资源,就当邻居,当朋友。”
晶石的震颤慢慢变得平稳,像是在消化这个陌生的理念。林默能感觉到,那股疲惫的意识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像迷茫,又像一丝松动。
“你们……水蓝星,”林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就不能试试这样活吗?回去修复它,不是改造,是帮它喘口气,让它慢慢恢复过来。”
母巢的意识波动了很久,最后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我们以为,只有变成自己熟悉的样子,才算活着。原来……还有别的活法。”
意识的连接突然开始变弱,像潮水要退去。林默最后感觉到一段意识流:“……谢谢你。我们会回去的。也许很久,也许很难,但会试试。”
等他睁开眼,周围的喧闹声又回来了。阿福正举着个大喇叭喊他,莉娅捧着杯热鱼汤跑过来,敖丙和特里同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笑。远处,那些静止的硅基水母正在慢慢分解,化作无数光点,像当初离开时那样,一部分飞向太空,一部分融进海水里——这次的光点是温和的白色,落在珊瑚礁上,那些被污染的珊瑚居然慢慢抽出了新的嫩芽。
“它们走了?”莉娅问,眼睛亮晶晶的。
“嗯,走了。”林默接过鱼汤,喝了一口,暖乎乎的热流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说不定,以后还能当邻居呢。”
他看向远处的海面,阳光正好,浪头轻轻拍打着礁石,像在哼着古老的歌谣。意识里那段关于水蓝星的记忆还在,但不再沉重,反而多了点希望。
也许宇宙就是这样,总有文明犯错,总有文明在试错中学会成长。而地球海洋的故事,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注脚——关于守护,关于共生,关于怎么和自己的家园,好好过日子。
林默笑了笑,站起身,朝着伙伴们走去。路还长着呢,但只要记着这个理,就不怕走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