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北麓,血河故道。
这里早已不见那条奔腾的红宝石之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仿佛被巨人犁过的黑色焦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像是腐烂到极致的果实,引诱着猎物踏入陷阱。
独眼鬼修黑风,正带领着他的百人佣兵团,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片焦土之上。他手中的罗盘指针,正疯狂地旋转,最终,指向了前方一处微微凹陷的盆地。
“头儿,就是那了!”一名斥候低声说道,“那几件‘军械’的最后气息,就在那盆地里。”
黑风抬起独眼,扫视着四周。一切都太过安静了,连阴山特有的混乱法则,在这里都显得异常温顺。这种反常,让他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绷得越来越紧。
“不对劲。”他沉声说道,“所有人,结三才阵,交替掩护前进。一有异动,立刻后撤!”
佣兵们训练有素,立刻摆开阵势,如同一只多足的蜈蚣,缓缓向盆地中心挪去。当他们踏入盆地边缘的刹那,脚下的黑色焦土,毫无征兆地,变成了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暗红色“血肉地毯”!
“不好!是陷阱!”黑风厉声爆喝,魂力瞬间爆发,试图冲天而起。
然而,已经晚了。
整个盆地,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四面八方的地面,如同掀起的海浪,猛地向上隆起,最终,在他们头顶合拢,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血肉囚笼!囚笼的内壁上,无数惨白的人脸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那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让几名心志不坚的佣兵,当场抱头惨嚎。
“稳住!破阵!”黑风不愧是枉死城中杀出来的悍匪,他强忍着灵魂的刺痛,怒吼着下令。
百名佣兵瞬间反应,刀光剑影,混合着各种鬼道术法,狠狠地轰击在血肉囚笼的内壁之上。然而,那些足以开山裂石的攻击,落在内壁上,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阵涟漪,便被,那柔软的血肉,尽数吸收。
“没用的。”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自囚笼之外,缓缓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佣兵的耳边。
“这里,是【索拉里斯】的神国。你们的攻击,只会成为,它的养料。”
囚笼的顶部,如同睁开一只巨眼,缓缓裂开一道缝隙。袁崇那,身披玄黑重甲,手持破军长枪的身影,悬浮于半空之中,身后,一百名气息死寂,眼眶中燃烧着魔狱之火的魔渊军,如同一片沉默的乌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魔渊军!”黑风的独眼,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他认得这支,在乱魂葬岗,与神庭军鏖战万年,凶名赫赫的魔鬼军团!
“你们……是魔狱殿的人!”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袁崇的长枪,遥遥指向黑风,“主人有令,降者,可入魔狱,重铸兵魂,获永生之战。逆者,魂飞魄散,化为此地尘埃。”
黑风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知道,今天,是栽了。但他,更知道,冥界天岳的手段。若是投降,他背后的家族,必然会遭到血洗。
“兄弟们!”他猛地举起战刀,独眼中,迸发出疯狂的血光,“跟老子杀出去!就算是死,也要,从这帮魔崽子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杀!”
百名佣兵,爆发出最后的悍勇,竟主动,向着那裂缝中的袁崇等人,发起了冲锋。
“愚蠢。”袁崇,缓缓,摇了摇头。
他,没有出手。
只是,对着那血肉囚笼,下达了一个,冰冷的指令。
“消化。”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血肉囚笼的内壁,瞬间,亮起了无数,如同星辰般的能量核心!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自四面八方传来!
那些,冲锋的佣兵,只觉得自己的魂体,像是被投入了炼钢炉的冰块,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分解!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记忆,他们的存在本身,都在,被这恐怖的囚笼,强行,剥离、吞噬!
“啊——!”
凄厉的惨嚎,响彻囚笼。但,仅仅数息之后,便,戛然而生。
囚笼之内,除了黑风,依旧在凭借着一件护身法宝苦苦支撑外,其余九十九名佣兵,已然,化作了,最纯粹的灵魂能量,被【索拉里斯】,彻底吸收。
袁崇的身影,缓缓降下,落在了,那,已经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恐惧的黑风面前。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袁崇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告诉我,关于冥界天岳,你所知道的,一切。”
……
与此同时,幽都,百草堂。
任飘渺,正坐于后堂的静室之中,面前,悬浮着十具,被特殊符文禁锢的“病体”兵魂。这些兵魂,躯体上布满了灰败的锈斑,魂火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鬼医陈抟,与两名奉风无忌之命前来的影卫,正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们,既是监视,也是期待。
任飘渺,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他,只是,伸出一根,修长而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一具兵魂的眉心。
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神蛊】之气,悄然探入。
在他的感知中,这兵魂的魂体结构,已经,被一种,极其霸道的瘟疫之力,破坏得千疮百孔。那瘟疫,并非单纯的能量侵蚀,而是在,法则层面,污染了兵魂“存在”的根基。
“有趣。”任飘渺的嘴角,勾起一抹,只有自己能懂的笑意。这,正是他,亲手种下的“果”。
他,收回手指,对着一旁的陈抟,淡淡地说道:“取‘百年阴沉木’的木心,磨粉。再取‘三生石’的石屑,过筛。最后,以‘忘川水’的源头之露,调和。”
陈抟连忙命人取来材料,按照任飘渺的吩咐,小心翼翼地,调和成一碗,灰黑色的粘稠药浆。
“好了。”任飘渺,端起药浆,走到那十具兵魂面前。
他,没有,将药浆,喂给他们。
而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整碗药浆,缓缓地,倒在了,自己的左手手心。
“先生,您这是?!”陈抟,失声惊呼。
那药浆中的每一种材料,都蕴含着,足以侵蚀魂体的剧毒阴气!如此,直接接触,无异于自残!
任飘-渺,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他那只,盛着药浆的左手,竟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发生变化!
他的皮肤,变得,如同那灰败的锈斑。他的血肉,仿佛,在枯萎、凋零。短短数息之间,他的整只左手,竟变得,与那些“病体”兵魂,一模一样!
——以身试毒!不,这,是,以身,化为“瘟疫之源”!
“这……这……神乎其技!简直是神迹!”陈抟,看得目瞪口呆,浑身都在颤抖。他,行医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医道手段!
那两名影卫,亦是,瞳孔巨震,连忙,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通过秘法,传回了帅府。
而任飘渺,在,彻底“同化”了瘟疫之后。
他,缓缓,睁开眼。
他,将那只,已经变得,灰败可怖的左手,轻轻,按在了,第一具兵魂的头顶。
“以毒攻毒,物逆其道。”
“——转。”
随着他一声低语,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瘟疫之力,自他的掌心,涌入兵魂体内!
那兵魂,体内的瘟疫之力,非但没有被驱除,反而,像是,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向了任飘渺的左手!
而兵魂的身体,则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那灰败的锈斑,褪去。那黯淡的魂火,重燃!
不过,十息。
一具,濒临溃散的兵魂,竟已,完好如初!甚至,其魂体,比之前,更加凝练!
任飘渺,如法炮制。
一盏茶的功夫,十具兵魂,全部,被“治愈”。
而他那只,可怖的左手,也缓缓,恢复了原状,依旧,苍白,修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好了。”他,将手,负于身后,对着那,已经,彻底石化的陈抟与影卫,淡淡地说道。
“病因,已经找到。此疫,乃是一种,罕见的‘法则之锈’,寻常药石无医。”
“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克制之法。”
“回去告诉风将军,三日之内,我,可为他,炼制出,足以,净化全军的‘解药’。”
“但是,我需要,一座,最高等级的,军备炼丹房。以及,他,亲自,为我护法。”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入了静室的内间,留给众人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他知道,他,已经,钓到了,风无忌这条大鱼。
接下来,便是,收网的时刻。
而收网的地点,就在那,防卫最森严的,军备炼丹房。
一个,最危险,也最,适合,落子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