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温馨的日期,悄悄地流逝。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四时。李沐言二人依依不舍的从从爷爷奶奶家出来,此时的阳光把巷子拉出长长的影子。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谁也没说话,心里都揣着沉甸甸的东西。
快出巷口时,李沐言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扇越来越远的朱漆小门。
“怎么了?”刘子怡问。
“就是觉得,你的根在这呢。”李沐言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根在这呢。走再远,飞再高,这根不能断。”
刘子怡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有力,仿佛在说:我懂。
巷口的风大了些,吹起了地上的尘土和纸屑。但牵着手的两人,脚步却愈发踏实,向着巷口那片更广阔、却也连着这深深巷弄的天地走去。
奔驰驶出英城地界,将那片承载了太多厚重记忆的黑土地渐渐甩在身后。国道笔直地延伸向天际线,两侧是无垠的田野,新绿的禾苗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柔光,风穿过半开的车窗,带来青草和湿润泥土的清新气息,冲淡了离愁。
李沐言握着方向盘,目光平和地注视着前方。副驾驶座上,刘子怡脱了鞋,蜷缩在座椅里,身上盖着那件从奶奶家带出来的、带着阳光和皂角味道的薄毯。她似乎有些倦怠,眼皮微微耷拉着,却没有睡,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流转的风景。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音量调得很低。一种松弛而静谧的氛围包裹着他们,与来时那种隐秘的忐忑截然不同。仿佛共同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某些无形的东西变得更加坚韧和通透。
“渴吗?”李沐言瞥了一眼保温杯,“奶奶熬的梨水,还温着。”
刘子怡摇摇头,过了几秒,又轻轻“嗯”了一声。
李沐言单手拧开杯盖,递过去。她接过来小口喝着,温润的梨水带着淡淡的冰糖甜味,滋润了喉咙,也似乎熨平了心绪的些许褶皱。
“爷爷奶奶……真好。”她忽然轻声说,目光仍看着窗外,“那种好,是扎在土里,实实在在的,沐言你真的好幸福。”
李沐言嘴角弯起一丝温柔的弧度:“我爷就那样,话硬心软。他那枚军功章,我爸当年想摸摸都不给,居然给了我。”
“那是认可你了,证明你现在很棒。”刘子怡转过头来看他,眼神清亮,“还有奶奶,拉着我说了那么多你小时候的糗事……偷豆包吃烫嘴,下雨天偷跑出去踩水坑掉了一只鞋不敢回家……”
李沐言无奈地笑:“我奶就记得这些。怎么不说我年年考第一,帮她劈柴担水呢?”
“那些不用说,”刘子怡也笑起来,眼角弯弯,“糗事才珍贵啊。好像……好像一下子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你,更完整,更……生动。”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让我觉得,我离你又近了一点。”
这话说得轻,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李沐言空出右手,越过档杆,准确地找到了毯子下她微凉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回勾住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导航提示进入休息区。李沐言打了转向灯,将车缓缓驶入。
“下去透透气?”
休息区人不算多。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沐言去买了两杯热咖啡,又顺手从旁边的摊贩那里买了一小袋刚炒好的糖炒栗子,栗壳油亮,冒着诱人的热气。
他们没回车上,就靠在车头引擎盖上。微凉的风吹拂着发梢,咖啡的醇香和栗子的甜香混在一起。刘子怡小心地剥着栗子,金黄的果肉塞进李沐言嘴里一颗,又给自己剥一颗。
“好甜。味道不错。”她眯起眼,满足地像只偷腥的猫。
李沐言甜滋滋的望着身边的刘子怡“没你做的好吃。”,李沐言看着她沾了点糖渍的嘴角,很自然地用拇指替她擦去。指腹温热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耳根悄悄红了。
夕阳渐渐沉入远方的地平线,渲染出漫天瑰丽的晚霞,橘红、绛紫、金粉,层层叠叠,瑰丽得不像话。
“沐言,今天的景色真美。”刘子怡倚着他,轻声感叹,“好像很久没这么安静地看日落了。”
李沐言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啊,真的好美,心情也很舒畅。”
在燕京,他们总是太忙,忙得忽略了日出日落,忽略了四季流转。此刻,在这陌生的公路休息区,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允许他们奢侈地浪费这一刻。
“老婆,以后常出来走走。”李沐言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就我们俩,或者带上舒窈。去看看山河湖海,不能总困在办公室里。”
“哎呀,你瞎叫啥呢。”她安心地靠着他,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和稳健的心跳,“等‘绿泡泡’上线,等一切都稳定些……”
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丝光也被夜幕吞没。星星开始稀疏地亮起来,像谁随手撒了一把钻石在天鹅绒上。
回到车上,夜色已浓。高速公路像一条发光的河,流向遥远的北方。车内灯关闭,只有仪表盘发出幽蓝的光,映照着彼此模糊的侧脸。
刘子怡似乎真的累了,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歪靠在头枕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李沐言将音乐声调得更低,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在一个漫长的隧道里,光线明明灭灭地掠过她沉睡的面容,恬静而毫无防备。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前世,她也是这样,在他熬夜画图时,强撑着不肯先睡,最后总是歪在沙发一角睡着。他那时总觉得日子还长,等项目完工,等赚到钱,再好好陪她。却不知命运吝啬,从未给予他们足够的时光。
幸好。幸好还有今生。
他极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安稳些。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芯片指环,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捂暖。
导航显示距离燕京还有一百五十公里。窗外是沉寂的华北平原,偶尔有对面车道的灯光流星般划过。
在这静谧的、移动的方寸空间里,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引擎平稳的嗡鸣,和他胸腔里那颗为此情此景而剧烈跳动、盈满感恩与珍重的心。
夜还很长,但归途因有她在身旁而变得温暖可期。家的轮廓,已在远方灯火阑珊处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