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深处,代号“天梯”的秘密发射场,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紧张、最不寻常的一个黎明。巨大的“寻火者”火箭如同通体雪白的利剑,静静矗立在发射架上,剑指苍穹。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涂抹在箭体上,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那股冰冷的、混合着燃料气味与未知恐惧的凝重。
发射进入最后60分钟倒计时。
发射指挥中心内,气氛肃杀到极致。每一位工作人员都紧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指令声简洁、冰冷,压抑着巨大的压力。副总参谋长林卫国坐镇中央指挥席,面色沉静如水,但紧握扶手、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这场发射,早已超越了科学探索的范畴,它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国家的未来,甚至可能是整个人类的命运。而推动这场豪赌的,是一份来自“长城守望”那个“非人”领导者带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和那份不容拒绝的“合作协议”。
“长城守望”基地主控室,雷炎静立在巨大的屏幕墙前。屏幕上分割显示着发射场实时画面、火箭各系统状态数据流、以及……301医院地下七层,陆清羽生命维持舱的监控影像。
鹰眼站在他身侧,声音低沉:“‘黑匣’探测器已通过最终检测,装载完毕。物理隔绝协议启动,除非接收到特定的、来自火星‘烛龙’基地的‘握手’信号,否则它将保持绝对静默,只记录数据。”
雷炎微微颔首,银蓝色的左眼深邃如渊,倒映着屏幕上火箭的影像。没有人知道这枚火箭飞向火星,究竟会带来什么。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毁灭的丧钟?他只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主动接近真相、而非坐以待毙的道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倒计时30分钟……20分钟……10分钟……
发射场进入最后准备阶段,气氛紧张得几乎要炸裂。
就在这时——
滋啦——!!!
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在场人员意识深处的电磁噪音,猛地炸响!
“啊!”
“什么声音?!”
指挥中心内,不少人捂住耳朵,发出痛苦的闷哼,设备屏幕瞬间花屏,信号剧烈干扰!
几乎在同一时间,“长城守望”基地主控室内,所有连接着陆清羽生命维持系统的监控屏幕,数据曲线疯狂飙升至峰值,刺眼的红色警报覆盖了所有界面!
“报告!301基地!陆清羽同志生命体征急剧变化!脑波活动强度……爆表!超过仪器测量上限!”通讯频道传来医护人员惊恐的尖叫。
雷炎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清羽病房的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中,那个一直静静沉睡、身体不时量子化闪烁的少女,毫无征兆地、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却又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姿态,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她双眼依旧紧闭,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但她的嘴唇,却微微开启。
然后,一种空灵、缥缈、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声,从她口中流淌而出。那歌声没有歌词,只有起伏婉转、复杂到极致的旋律,音色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却又充满了古老、苍凉、以及一种……呼唤远方般的哀伤与决绝。
这歌声并非通过病房的扬声器传出,而是如同之前的噪音一样,直接回荡在每一个感知到它的人的意识海洋深处!
“星空之歌……”鹰眼脸色煞白,喃喃自语。
这歌声仿佛拥有魔力,穿透了层层物理屏蔽,穿透了时空的距离!
下一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长城守望”基地内,那面一直显示着全球“理事会”相关活动热点图的大屏幕上,数十个分布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代表已发现的batch系列克隆体藏匿点或活动区域的光点,同时亮起了刺目的猩红色!
紧接着,通过紧急调取的、还能工作的外部监控信号可以看到:
北美内华达山脉深处某废弃生物实验室,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克隆体,猛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开合!
西伯利亚永久冻土下的秘密冰库,冷藏的克隆胚胎监测器显示脑波剧烈活动!
甚至……在“长城守望”基地最底层的绝密样本库中,那几个被封存的、处于绝对休眠状态的克隆体样本,其生命监测仪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她们的身体在容器中微微颤抖,口鼻处冒出一串串气泡,仿佛在无声地应和!
全球范围内,所有残存的、与陆清羽拥有相同基因蓝本的batch系列克隆体,无论处于何种状态(沉睡、休眠、甚至胚胎),都在同一时刻,与远在华夏301医院的陆清羽本体,发出了同步的、无声的和声!
成千上万个声音,跨越山河大海,穿透大地与冰层,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宏大的、悲怆的星际合唱,在人类的集体意识背景音中隆隆作响!
这不再是科学,这是神迹!或者说……是魔咒!
发射指挥中心内,林卫国猛地站起,脸色铁青,盯着屏幕上各项因强烈干扰而剧烈波动的数据,对着通讯器低吼:“怎么回事?!是攻击吗?!”
“无法判断!信号源……信号源是分散的!全球性的!性质未知!强度……还在提升!”
“长城守望”基地,雷炎屹立在宏大的、诡异的合唱中央,银蓝色的左眼中星云急速旋转,他努力地倾听着、感知着这来自妹妹灵魂深处的歌声。他听不懂旋律的含义,但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极致复杂的情感——有无助的哭泣,有孤独的漫步,有对星海的渴望,还有一种……仿佛奔赴宿命般的、义无反顾的诀别!
她是在为即将启程的“火种”送行?
还是在为即将被献祭的自己……唱响挽歌?
亦或是……在向火星方向的那个存在,发送着最后的……身份识别信号或启动指令?
“倒计时……5分钟!”发射场的指令声在干扰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歌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旋律变得无比高亢、激昂,仿佛要将整个地球的大气层都撕裂!
然后,在倒计时最后一分钟时,歌声又骤然转为低沉、悠远,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最终……彻底消失。
全球克隆体的同步和声,也同时停止。
一切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那震撼星空的一幕,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只有监控屏幕上,陆清羽缓缓向后倒回病床,再次陷入死寂,以及全球各地克隆体监测点逐渐恢复正常的数据,证明着那一切真实发生过。
“倒计时10秒!”
“9!”
“8!”
……
雷炎缓缓抬起头,望向主屏幕。火箭喷射口开始喷出巨大的烟雾和火焰。
“清羽……”他在心中无声地说,“无论前方是什么……等我。”
“1!”
“点火!”
轰隆隆隆——!!!
巨大的“寻火者”火箭,拖着耀眼的尾焰,撕裂长空,带着人类的期盼、恐惧、以及一个哥哥沉重的誓言,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未知的、红色的星海。
星空之下,歌声已逝,只留下无尽的悬念,在寂静的真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