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从“安达曼之珠”岛深处传来,冲天的火光将黎明前的海面映照得一片血红,浓烟如同狰狞的巨柱,直插云霄。岛屿的轮廓在爆炸中不断扭曲、崩塌,仿佛一头垂死的巨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远离岛屿数海里外的海面上,一艘伤痕累累、引擎轰鸣的快艇,正开足马力,向着西北方向亡命飞驰。咸腥的海风混合着硝烟和血腥味,猛烈地拍打在艇上每一个幸存者的脸上。
快艇是他们在旧码头拼死夺下的,为此又付出了一名队员的代价。艇上挤满了人,活着的人。鹰眼掌舵,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海面,不敢回头。犀牛靠在船舷,巨大的身躯因脱力和伤痛而微微颤抖,望着身后那一片火海,双目赤红,牙关紧咬。“猎犬”和“账簿”在照顾伤员,幽影依旧昏迷,脸色惨白如纸。那两名被救出的俘虏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尚未从恐惧中恢复。
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咆哮和海浪的拍击声。
没有人说话。幸存的狂喜早已被惨烈的损失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所淹没。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疲惫,以及一丝...迷茫。
鹰眼缓缓将舵轮交给“猎犬”,踉跄着走到艇舱中间,开始清点。她的动作很慢,每看到一个空位,每确认一个再也回不来的面孔,心就沉下去一分。
铁砧...为了掩护人质,用身体挡住了子弹。
还有在能源核心大厅、在通道血战、在最后突围中倒下的...
出发时,他们是十二人。
现在...
鹰眼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坚毅:“活着的,报数。”
“鹰眼。”
“犀牛。”
“猎犬。”
“账簿。”
“变色龙。”
“幽影(昏迷)。”
加上两名被救出的俘虏。
八个人。
减员四人。近乎一半的战友,永远留在了那座燃烧的岛屿上。
压抑的啜泣声终于从一名受伤的俘虏口中传出,很快又被强行忍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痛和麻木。他们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重创了电磁炮基地,甚至可能推迟或阻止了试射。但他们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
陆沉舟靠在艇艉,远离众人。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倒下。强行吸收氦-3能量的反噬远未结束,体内如同有两股力量在疯狂撕扯,一股是狂暴灼热的能量乱流,一股是系统试图重新掌控秩序的冰冷意志。脑海中,那个冰冷金属星球的幻象和破碎的低语不时闪现,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
他强撑着,挪到昏迷的幽影身边,想检查他的伤势。当他伸手想去探幽影的脉搏时,动作却猛地僵住!
艇艉昏暗的应急灯光下,他抬起的那只右手小臂的皮肤...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状态!不是苍白,而是仿佛皮下的血肉骨骼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层微微泛着蓝光的、近乎透明的薄膜!他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下血管的轮廓和微微跳动的脉搏!
这不是错觉!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陆沉舟猛地缩回手,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那只变得诡异的手臂。触感...冰凉,带着一种非人的光滑。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视野边缘,几行极其黯淡、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红色文字,强行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系统状态:极不稳定...】
【能量过载缓冲中...预计完成时间:未知...】
【载体结构性损伤...稳定性:41%…持续下降中…】
【警告:物理形态崩解风险升高!建议立即寻找稳定锚点或进行深度休眠...】
41%!还在下降!
物理形态崩解?!
陆沉舟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吸收能量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不仅仅是系统紊乱,他的身体正在被这股力量从本质上改变,甚至...分解?
是因为那氦-3能量?还是因为...那个“播种者7号”的体质,在能量刺激下产生了不可控的异变?
他想起了在低温样本库看到的那些扭曲的“原型体”,那些基因嵌合失败的怪物...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自己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他下意识地拉下袖子,死死遮住那只变得半透明的手臂,不敢让任何人看见。此刻的虚弱和身体的异变,绝不能让队员们知道,否则本就低落的士气将彻底崩溃。
他抬起头,望向渐渐被朝阳染红的海平面,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星球,听到了那声“收割协议待机”的低语。
前方的路,似乎比身后那片火海,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