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总装厂的撤离悄无声息,如同潮水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安装在“寻火者”火箭上的微型脉冲炸弹被远程解除,任务从“破坏”转变为“监控”。雷炎的命令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刚刚苏醒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威严。鹰眼和小队成员沉默地执行,尽管他们心中充满了惊涛骇浪。眼前的雷工,气息深邃如渊,那双异色的眼眸(一银蓝,一如常)扫过时,带来的不再是熟悉的领导力,而是一种近乎种族隔离般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回到“长城守望”地下基地的途中,雷炎一直闭目不语。他靠在座椅上,仿佛在适应一具全新的躯壳。体内奔流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种滚烫的、蕴含着星光的能量。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又在恐惧战栗。进化带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一种与整个人类物种渐行渐远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进入基地,屏蔽了所有外部干扰,雷炎直接走进了专属的医疗分析室。他需要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鹰眼,记录所有数据。其他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金属般的共振。
“是!”鹰眼肃然应命,启动了室内所有高精度扫描设备。
雷炎站在分析仪中央,褪去了上衣。当他的身躯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时,连一向冷静的鹰眼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战斗中留下的伤疤,衰老松弛的皮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堪称完美的、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躯体。肌肉饱满,骨骼匀称,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发生了倒流。但这并非最令人震惊的变化。
在他的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微弱的、仿佛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暗银色光泽。这光泽并非涂抹物,而是从他皮肤底层透出的、类似某种活性金属的质感。光线照射下,能看到极其细密、复杂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纹在皮下若隐若现,尤其是在脊椎、胸口和关节处。
“生命体征扫描完毕……”分析仪发出冰冷的电子音,“……细胞活性超越基准线500%……新陈代谢速率异常升高……骨骼密度与肌肉强度无法估量……体表检测到未知能量场屏障……皮肤组织发生结构性变异,角质层与真皮层之间形成高密度晶体化网状结构,成分类似……未知金属合金与生物组织的混合体……”
金属皮肤。
不是穿戴的装甲,而是生命本身演化出的、与血肉融为一体的生物金属!
雷炎抬起手臂,凝视着那层暗银色的光泽。他心念微动,集中意志。霎时间,他手臂上的银色光芒骤然变得明亮、凝实!皮肤下的暗纹如同被激活的电路,流淌过道道微光,整条前臂的皮肤在瞬间变得如同打磨过的精钢般坚硬,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寒光!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的硬度和韧性在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
他轻轻用指甲划过手臂,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皮肤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瞬间消失。
“物理防御力场……可主动激活……”雷炎低声自语,眼中银蓝色的光芒流转。他散去意念,手臂又恢复了那种内敛的暗银色光泽。
这还仅仅是外在的变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感知被放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他能“听”到基地深处能量管道中流体的微弱震动,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轨迹,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周围队员体内生物电产生的微弱磁场。他的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远超超级计算机,无数关于基地结构、设备状态、人员位置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又被瞬间梳理清晰。
这就是……“播种者”的力量?星旅者遗产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焦灼与痛苦的波动,如同纤细的蛛丝,毫无征兆地直接触碰到了他的意识核心。
是清羽!
这股波动来自基地深处,那个层层屏蔽的生命维持中心!它微弱、断续,充满了量子化闪烁带来的撕裂感和一种深陷无尽噩梦的恐惧与挣扎。这与之前通过仪器监测到的脑波活动完全不同,这是一种直接的、意识层面的共鸣!
他的觉醒,不仅重塑了身体,似乎也极大地增强了他与清羽之间那种与生俱来的“灵犀”连接!以前这种连接模糊不清,更多是直觉和情感的共鸣,而现在……它变成了一条虽然极其不稳定、但确实存在的意识通道!
“清羽……”雷炎在心中无声地呼唤,尝试着将一缕平静、安抚的意念,沿着那条无形的通道传递过去。
通道那头,那股痛苦的波动猛地一颤,仿佛迷途的旅人听到了远方的呼唤。紧接着,一股微弱到几乎熄灭、却带着难以置信的依赖与委屈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反馈了回来。
【哥……哥……?好……黑……好痛……到处都是……乱流……】
断断续续的意念,夹杂着大量无法理解的噪音和碎片,却真切地来自于清羽的意识!
她还有意识!她被困在那个量子化的状态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她还能感知到外界,还能辨认出他!
【坚持住……清羽……我能……听到你了……】雷炎用尽全力,将坚定的信念包裹着,传递过去。【我会……找到办法……带你回来!】
【火……星……它在……呼唤……拉扯……我……】清羽的意念充满了恐惧,【日期……快了……】
一个模糊的、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日期概念,伴随着剧烈的干扰,强行塞入雷炎的脑海——9!9!2049!
2049年9月9日!果然!
沟通极其短暂,强烈的干扰和清羽自身状态的不稳定,让通道迅速中断。但这一次短暂的连接,意义重大!
他不仅能“听到”妹妹,甚至可能……在未来能够进行更清晰的交流,或者……传递更重要的信息?
雷炎猛地睁开眼睛,银蓝色的左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进化带来的疏离感,被这重新建立的、更加直接的联系瞬间冲淡。他有了力量,也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鹰眼。”
“在!”
“终止所有对‘火种计划’的干扰行动。”雷炎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需要它如期进行。”
鹰眼愕然抬头。
“火箭,不是威胁。”雷炎走到主控台前,屏幕上火星的图腾冰冷依旧,“它是钥匙……是通往最终战场的……唯一船票。”
“我们要做的,不是阻止发射。”
“而是……确保它成功。并且,确保船上,有我们的‘乘客’。”
他转头看向鹰眼,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决绝。
“准备启动……‘偷渡’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