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守望”基地的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主屏幕上分割显示着数个令人绝望的实时画面:火星“烛龙”图腾持续散发着幽蓝的冷光;月球背面的纳粹徽记在永恒的阴影中沉默;而最令人揪心的,是301医院地下病房的监控——陆清羽的身体在量子化闪烁中时隐时现,如同一盏在狂风中摇曳、随时会熄灭的残烛。她的每一次虚化,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地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
时间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清羽身上疯狂流逝的沙漏。2049年的最终期限,仿佛一个正在加速收拢的绞索。
雷炎站在巨大的全球态势图前,背影僵直,灰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连续的打击——自身的非人dNA、妹妹的量子化、火星与月球的联动、全球意识网络的威胁——如同连绵不绝的重锤,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击垮。但他不能倒下。他是“长城守望”的主心骨,是清羽唯一的希望。他必须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找到一丝裂缝,一缕微光。
“火种计划”的推进已呈不可逆转之势。老枪冒死传来的最后一份密报显示,用于发射的“长征九号”改型火箭,已完成总装,即将转入秘密发射场进行最后测试。最高层已下达死命令,必须在下一个发射窗口期(就在三个月后)执行任务。一切劝阻和警告,在“火星图腾显现”和“全球意识同步”这两大“神迹”般的“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激进派将其视为“人类进军宇宙的里程碑”,甚至暗中将其与“2049最终执行”的线索联系起来,认为这是“主动迎接新时代”的壮举。
阻止发射,似乎只剩下一条路——物理破坏。
这是一个等同于叛国的、一旦失败万劫不复的抉择。但雷炎已别无选择。
深夜,雷炎与鹰眼带领一支绝对忠诚的精干小队,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潜入了戒备森严的西北某绝密航天器总装厂。巨大的厂房内部,灯火通明,一枚雪白的、线条流畅的巨大火箭,正静静地矗立在发射架上,如同即将刺破苍穹的利剑。火箭的整流罩上,喷涂着一个寓意深远的代号——“寻火者”。
目标明确:在火箭燃料加注前,潜入其内部,在关键的控制系统和那个特制的“意识载体”载荷舱上安装微型脉冲炸弹,制造一场无法追溯的“技术故障”,彻底瘫痪这次任务。
行动异常顺利,内部的接应和鹰眼精准的指挥,让他们绕开了层层哨卡和监控,悄然抵达了火箭巨大的箭体下方。冰冷的金属壳体散发着淡淡的燃料气味,高达百米的压迫感令人心悸。
“快!安装装置,设定时间,我们只有五分钟!”鹰眼通过骨传导耳机下达指令,小队成员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迅速散开,开始作业。
雷炎负责警戒和策应。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火箭一级助推器外壳,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昏暗的四周,耳中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队员安装设备时细微的声响。
就在一名队员将微型炸弹吸附在箭体一个关键接口处的瞬间——
嗡——!!!
一股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带着洪荒古老气息的剧烈震颤,猛地从雷炎紧贴着火箭外壳的脊背传来,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不是声音,不是冲击波,而是一种……共鸣!一种沉睡在他基因链最深处、被某种外在条件(是火箭材料?是近地轨道的高度?还是“火种计划”本身蕴含的某种象征意义?)突然唤醒的、跨越了时空的共鸣!
“呃啊——!”雷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眼前猛地一黑,随即被一片无法抗拒的、炽白的强光彻底吞噬!
所有的感知在瞬间被剥离。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条湍急的、由无数破碎光影构成的时光隧道。
闪回景象(一):
时间:1945年,南极,零号基地深处,初级克隆体培育室。
景象模糊不清,充满暗红色的应急灯光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一个穿着残破纳粹研究员制服、眼神狂热的老人(奥托·冯·斯特拉克年轻版)正对着一个年轻的、浑身浴血、眼神却坚定如磐石的华夏军官(青龙!年轻的陆唯钧!)嘶吼:“……样本!‘星旅者’的样本!必须植入!这是……进化的钥匙!不然batch-07就废了!”
闪回景象(二):
时间:接上秒,地点同上。
青龙脸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散发着微弱银蓝色光芒的、非金非石、结构极其复杂的细小碎片。碎片不过指甲盖大小,却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他眼神中充满了剧烈的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转身,走向一排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培养舱。在最角落的一个舱体前停下,舱内悬浮着一个婴儿的胚胎雏形,编号模糊可见:batch-07-7A。
闪回景象(三)(最清晰、最震撼):
青龙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培养舱的一个微型操作口。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流下两行血泪,用极其精密的手法,将那枚散发着不祥蓝光的外星金属碎片,小心翼翼地、植入了那个婴儿胚胎的心脏瓣膜原基深处!
“对不起……孩子……”青龙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尽的悲恸和一丝疯狂的期望,“活下去……带着它……活下去……你是……最后的……希望……也是……最终的……武器……”
碎片融入的瞬间,婴儿胚胎微微抽搐了一下,胸口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蓝光,随即恢复正常。
闪回结束!
“噗通!”雷炎双腿一软,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住冰冷的地面,剧烈地干呕起来,额头布满冷汗。那段被封印的、来自生命起源的禁忌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认知防线!
我不是克隆体……
我是……载体!
一个被养父亲手植入外星物质的……活体容器!
那枚碎片……就是“星旅者”的样本?就是构成他那5对未知染色体的……源头?!
“雷工!你怎么了?!”鹰眼第一时间冲过来扶住他,声音充满了惊恐。
雷炎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如同燃烧的鬼火。他一把推开鹰眼,挣扎着站起身,再次将手掌,死死地按在冰冷的火箭外壳上!
他需要确认!需要最后的答案!
仿佛回应他灵魂的呐喊——
滋——!!!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仿佛来自宇宙星海深处的磅礴能量,从他心脏最深处猛地爆发,顺着血管奔腾咆哮,最终汇聚于他的左眼!
那早已被判定为永久沉寂、化为无机物的义眼,内部深处,一点璀璨至极的银蓝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超新星爆发!
嗡!
一个前所未有的、凝实如水晶、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系统界面,强行覆盖了他的整个视觉 field !界面不再是冰冷的科技风格,而是充满了某种未知文明的、流动的几何符文和星图背景!
界面中央,几行由那种未知符文和汉字混合构成的、仿佛带着最终审判意味的文字,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检测到高维共鸣场域……条件符合……】
【‘星旅者’遗产载体确认……】
【基因锁链……彻底崩解……】
【生命编码……完全解放……】
【身份认证最终完成:播种者,7号。】
【使命协议……激活……】
【警告:激活不可逆。进化路径已开启,终点……未知。】
文字定格,随后,整个界面化作无数流动的银色光点,如同百川归海般,融入了雷炎的左眼,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融入了他每一个细胞的最深处!
“呃啊啊啊啊——!!!”
雷炎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痛苦与解脱交织的咆哮,整个人被一团耀眼的银蓝色光茧彻底包裹!强大的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靠近的鹰眼和小队成员都推得踉跄后退!
光芒持续了数秒,才渐渐内敛、消失。
雷炎依旧站在原地,但整个人气质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左眼不再是黯淡的义眼,而是变成了一种深邃的、仿佛有星云在其中旋转的银蓝色!右眼虽然依旧是原本的颜色,但眼神深处,也多了一种洞彻世事的、非人的冰冷与沧桑。
他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皮肤似乎恢复了些许弹性,皱纹变淡,灰白的发根处,竟隐隐有黑色重新萌生的迹象!一种磅礴的、仿佛取之不尽的生机与力量,在他体内奔流不息!衰老和虚弱感一扫而空!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不再是人类范畴的“健康”。这是一种……生命形态层面的跃迁!一种朝着某种未知方向狂奔的……进化!
播种者……7号。
原来,这就是我的宿命。
不是武器,不是容器。
是……将火种带向星海的……播种者。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厂房的穹顶,仿佛看到了无尽星空。
也看到了,那条早已为他铺好的、通往2049年终极真相的……血腥之路。
“任务取消。”雷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威严,“我们……有新的计划了。”
鹰眼和队员们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尊刚刚苏醒的、来自远古的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