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一月七日,黎明。天目山群峰被冬日浓重的雾气包裹,天地间一片混沌,寒意刺骨。然而,比这严寒更令人心悸的,是一种在根据地核心层迅速蔓延的、无声的恐慌。昨日张家村突发凶猛疫情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刚刚经历“黑水渡”血战后的短暂平静中。宋希濂最坏的预想被证实——“樱花”并非虚言,日军蓄谋已久的细菌攻击,已然如同阴毒的藤蔓,开始缠绕上天目山的肌体
“鹰巢”旁紧急设立的防疫指挥部内,汽灯的光晕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摇曳的人影。空气中弥漫着石灰和消毒药水的气味,却压不住那份沉重的压抑。宋希濂、周明远、李慕华、林婉华、徐锐、王民生,以及各团主官、主要村镇负责人、医疗队骨干、甚至负责后勤运输的老班长,济济一堂,人人面色铁青,眼神中交织着震惊、愤怒和深深的忧虑。
林婉华站在一张刚刚标注了疫情态势的地图前,她的脸色因连夜的奔波和焦虑而显得苍白,但声音却竭力保持着一个医者的冷静与清晰:“师座,政委,各位同志。最新汇总的情况非常严峻。张家村,自昨日首例确诊至今晨,高热、剧烈呕吐、米泔水样腹泻病例已增至三十九例,死亡十一人,其中包括两名儿童。邻近的李家洼,确诊病例十四例,死亡四人。疫情正沿青龙潭下游水系快速蔓延,新发现的王坨子村、小河沿村均出现高度疑似病例,症状高度一致……结合我们掌握的情报和临床症状,可以基本断定,这是……霍乱!很可能是埃尔托型,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我们的医疗资源……已经捉襟见肘。库存的静脉输液盐水最多只能支撑两天,特效的磺胺类药物严重短缺,防护用的口罩、手套几乎耗尽。医护人员已有数人出现感染症状。如果疫情继续这样扩散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位来自张家村附近村庄的老村长,声音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宋师长,周政委……河水不能喝了,井水也不敢用,村里人都吓坏了,有的往外跑,拦都拦不住……这,这可咋办啊!”
张云鹤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双眼赤红:“狗日的小鬼子!正面打不过,尽使这些断子绝孙的阴招!有本事出来跟老子真刀真枪干一场!”
赵锡田相对冷静,但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沉重:“老张,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关键是控制!必须立即采取最严格的措施!我建议,立刻封锁所有疫区村庄,严禁人员流动!但……封锁之后,里面的乡亲们怎么办?粮食、药品怎么进去?会不会引发更大的恐慌和混乱?”
徐锐汇报道:“对那名呓语‘樱花’的日军俘虏进行了突击审讯,他精神已近崩溃,断断续续供认自己属于日军驻金华的‘波’字防疫给水部队,此次任务代号‘甘露’,但坚称不知具体细节。不过,他透露其部队近期频繁进行水源‘采样’和‘特殊物资’运输。”
李慕华补充情报角度:“‘戚七’渠道反馈,国际社会对天目山地区突发‘疫情’已有零星报道,但日方矢口否认,反诬我军卫生条件恶劣、管理混乱导致瘟疫滋生,并宣称愿意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以示‘皇军仁慈’,企图混淆视听。美联社记者詹姆斯再次强烈要求进入疫区采访,我已暂时劝阻,但其报道倾向值得关注。”
周明远综合各方意见,语气沉痛而坚定:“同志们,情况万分危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疾病,这是敌人发动的一场肮脏的细菌战争!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竭尽全力控制疫情蔓延,抢救每一个可能救活的生命,同时必须稳定社会秩序,防止恐慌带来的次生灾难!任何犹豫和退缩,都是对人民的犯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希濂身上。他站在地图前,手指死死按在标注着“张家村”、“李家洼”那几个刺眼的红点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焦虑而坚定的面孔,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同志们!这不是天灾!这是日本军国主义蓄意制造的人间惨剧!是他们对我们中国人民犯下的又一笔血债!恐慌和退缩,正中了鬼子的下怀!我们现在没有退路,只有迎战!这是一场保卫父老乡亲生命的战争,是一场维护民族尊严的战争!我们必须打赢!”
他斩钉截铁地具体部署,每一条都透着决绝:“一、坚决封锁,死守生命防线! 立即划定以青龙潭下游为核心,半径五公里的区域为绝对疫区!由警卫团抽调最可靠的兵力,配合地方民兵,设立三道武装封锁线,严格执行只进不出的原则!对试图强行冲卡、可能造成疫情扩散者……可以鸣枪警告,必要时……执行战场纪律!周政委,你亲自负责疫区内部维稳和思想工作,动员所有党员、骨干,向群众说明利害,组织起来,分配物资,维持秩序,安抚人心!”
“二、全力救治,不惜一切代价! 林处长,集中根据地所有医疗力量,优先保障疫区!成立机动医疗队,佩戴所有能搞到的防护用具,冒险进入各村,指导防疫,分发药品,重症病人立即转移至设在安全区域的临时隔离医院!王处长,打开所有库存,将刚到的药品(系统兑换)全部投入一线!同时,动员一切力量,日夜赶制简易口罩、担架,收集容器,保障开水供应!告诉医护人员,他们是战士,在拯救生命的同时,必须保护好自己!”
“三、切断源流,净化环境! 立即公告全军全民,彻底废弃青龙潭及下游所有水系作为饮用水源! 组织工兵、民兵,全力寻找并开辟新的安全水源(打深井、引山泉),所有用水必须煮沸!开展大规模的灭蝇、灭鼠、环境消毒运动,石灰不够就用草木灰,要把根据地每一个角落都清理干净!”
“四、情报攻坚与舆论反击! 徐科长,继续深挖俘虏口供,我要知道‘波’字部队的详细驻地、人员构成!李参谋,立即将疫情详细情况、俘虏供词、以及我们发现的日军特制容器碎片等证据,整理成详实报告,通过‘戚七’渠道,火速发往重庆军委会、国际联盟卫生组织及所有有影响力的外国媒体!我们要用铁证,撕下鬼子‘仁慈’的假面具!同意詹姆斯在做好绝对防护的前提下,由专人陪同,有限度地采访外围防疫工作和医护人员,让他用笔告诉世界真相!”
“五、物资保障与铁腕纪律! 全军、全民立即实行战时配给制,所有物资优先保障疫区和医疗队!成立纪律纠察队,对散布谣言、囤积居奇、临阵脱逃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同志们!”宋希濂的目光如同磐石,“这是一场炼狱般的考验!我们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们会流下无数的眼泪,但我们天目山的脊梁,绝不能弯!要让鬼子知道,他们的细菌可以杀死我们的人,但磨灭不了我们抗战到底的意志!执行命令!”
“是!”众人轰然领命,带着悲壮的神情,迅速冲出指挥部,融入浓雾笼罩的、危机四伏的黎明。
命令如山,整个天目山根据地瞬间如同一部高速开动的战争机器,投入到一场前所未有的抗疫战争中。疫区之内,景象凄惨,如同人间地狱。痛苦的呻吟、剧烈的呕吐声、失去亲人的哀哭声不绝于耳。医疗队员们穿着简陋的防护服(系统兑换的橡胶服与自制的棉布口罩结合),冒着极高的被感染风险,穿梭在病患之间,测量体温、喂药、进行有限的静脉补液、清理污物。不断有医护人员倒下,但更多的人顶了上去。战士们帮助焚烧死者遗物、深埋尸体(洒满石灰)、喷洒消毒水,脸上被口罩勒出深痕,眼中含着泪水和怒火。
封锁线外,士兵们持枪而立,面色铁青,他们既要铁面无私地执行命令,防止疫情扩散,又要面对试图冲出封锁线的恐慌村民,耐心解释,甚至含泪劝阻。周明远带着政工干部,用嘶哑的嗓子通过喇叭喊话,组织人员向隔离区内投送粮食和药品,稳定着几近崩溃的人心。
美联社记者詹姆斯在专人严密防护下,得以在封锁线外围远远观察。他看到的是忙碌而悲壮的景象:医护人员疲惫不堪的身影,士兵们坚定的值守,以及远处村庄死寂中升起的消毒烟雾。他放下了相机,拿出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他看到的,是一场无声的屠杀,更是一场顽强的求生。
宋希濂沟通系统,看到因果断应对疫情和稳定民心获得的积分,毫不犹豫地进行了针对细菌战防御的极限兑换,将几乎所有积分投入:
【兑换:“大型高压蒸汽消毒锅”x3台,“高效漂白粉(饮用水消毒)”x1.5吨,“医用橡胶手套”x800双,“静脉注射氯化钠溶液(生理盐水)”x1500升,“磺胺嘧啶”x片,“防疫隔离帐篷”x80顶,“简易担架”x300副,“高音喇叭(用于远程宣传指挥)”x25个。】
【叮!兑换成功!物资已合理化送达后勤中心及医疗队(解释为通过国际红十字会紧急通道部分援助及重庆方面星夜驰援)。】
这批关键物资的到来,尤其是消毒锅、漂白粉和生理盐水,如同雪中送炭,暂时稳住了濒临崩溃的医疗防线,为抢救生命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傍晚,李慕华收到了“戚七”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密电:“疫情报告及证据已通过特殊渠道紧急发出。然日军舆论封锁极严,国际反响需时间发酵。组织的一批关键药品(霍乱抗血清)在运输途中遭敌特破坏,损失惨重!正不惜代价筹措第二批,但抵达需时日。万望坚持!詹姆斯先生首篇报道电文已发回其总部,题为《无声的屠杀:日军细菌战下的中国村庄》。”
南京,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特高课长向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汇报:“司令官阁下,‘樱花’计划初步效果显着,天目山支那军已陷入混乱,其国际形象受损。然,其防疫措施极为顽强,似有外部物资输入迹象。”
松井石根脸上露出残忍而满意的笑容:“哟西!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让他们在瘟疫和恐慌中慢慢腐烂!命令‘园丁’小组,加大投放力度和范围!不仅针对水源,还要利用气候条件,尝试气溶胶播撒!我要让这场‘樱花雨’覆盖整个天目山!同时,宣传机构要加大力度,指责他们隐瞒疫情、迫害民众,要把他们塑造成制造人道主义灾难的元凶!”
疫情无情,牺牲无处不在。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在连续奋战五昼夜后不幸感染,殉职前仍惦记着病人的安危;一位年轻的护士在给重症病人喂药时被呕吐物喷溅,几天后高烧不退;一位战士在封锁线上坚守岗位,得知家中亲人感染后,只能遥望家乡方向,默默擦去眼泪……悲歌在群山间回荡。
然而,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根据地的军民展现出惊人的韧性。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帮助消毒环境、运送物资;轻症康复期的病人,主动要求帮助照顾其他病患;学生们协助抄写防疫宣传单……一种在绝望中迸发的同舟共济、舍生忘死的精神,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熠熠生辉。
一月八日的黎明,在付出了巨大牺牲后,由于坚决的封锁和全力的救治,疫情迅猛扩散的势头似乎得到了一丝微弱的遏制,新增病例的速度略有放缓,但总体形势依然极其严峻,死亡数字仍在上升。
宋希濂和周明远站在指挥部外,望着依旧被浓雾封锁的山峦,身心俱疲,眼窝深陷。
“老宋,代价……太惨重了……”周明远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悲痛。
宋希濂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方弥漫的雾气,沉重如山:“是啊……每一份报告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但我们必须挺住!这笔血债,迟早要跟鬼子算清楚!”
这时,徐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来,眼中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光芒:“师座,政委,那个日军俘虏……刚才弥留之际,又断断续续说了几个词……‘……金华……北……竹子庙……实验……很多……箱子……’说完就断气了。”
“竹子庙?实验?箱子?”宋希濂和周明远对视一眼,立刻走到地图前。金华以北,确实标注了一个废弃的“竹子庙”的地名,地处偏僻山区。
“这会不会是……‘波’字部队的秘密据点?或者……是他们的细菌武器储存、实验地点?”李慕华敏锐地分析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线索,如同黑暗深渊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火星。如果属实,这将是直指日军进行细菌战铁证的关键所在!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紧急军情!日军池田大队再次向我黑水渡方向发动猛攻,攻势远超以往!同时,多处前沿哨所报告,发现多股小股敌军,正利用大雾掩护,向我根据地纵深多点多路渗透,行动诡秘!”
宋希濂目光骤然锐利!鬼子是想趁我病,要我命!军事进攻、特务渗透和细菌战三管齐下!
天目山的这个黎明,在疫情稍见一丝微弱转机之时,又面临着军事上新一轮的凶猛压力和多点渗透的致命威胁。下一步,是继续集中全力防疫,还是必须分兵应对军事危机?那个神秘的“竹子庙”,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