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一月五日,黎明。天目山群峰笼罩在冬日罕见的浓雾中,天地间一片混沌,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黑水渡“虎口夺食”的惨烈与成功带来的短暂振奋,尚未在军中散尽,宋希濂和指挥部核心成员的心头,却已被“戚七”密电中那两个看似风雅却暗藏无尽杀机的字眼——“樱花”,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未知的威胁,往往比明刀明枪更令人心悸。
“鹰巢”指挥部内,汽灯的光晕试图驱散岩洞深处的阴冷,却更映衬出在场众人脸上的凝重。宋希濂、周明远、李慕华、徐锐,以及被紧急请来的、原东北军出身、对日军内部情况有所了解的老参谋孙振业围桌而坐。桌上,摊开着那张译出的密电和一幅巨大的华中地区地图。
“大家都知道了,”宋希濂声音低沉,手指重重地点在电文“樱花”二字上,“鬼子亡我之心不死,刚在黑水渡吃了亏,又捣鼓出这么个新花样。‘樱花’……孙参谋,你在关外和鬼子打交道时间长,依你看,这‘樱花’可能指的是什么?”
孙振业扶了扶眼镜,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师座,各位长官。日军惯用风花雪月为其残酷行动命名,以示其所谓‘武运长久’、‘牺牲荣光’。这‘樱花’,是其国花,象征短暂而绚烂的生命,常被用来比喻‘为天皇陛下慷慨赴死’的‘荣耀’。结合当前形势,以及日军在我根据地周边频繁进行水文、气象侦察的动向,卑职……卑职斗胆推测,这‘樱花’……极有可能并非指代具体部队或人物,而是……而是一种极其恶毒的作战计划!很可能与……与细菌战、毒气战有关!意指让吾等军民如樱花般,‘绚烂’而迅速地凋零!”
“细菌战?!”周明远骇然变色,猛地站起身,“鬼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次使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武器?!”
李慕华立即接口,语气沉痛而肯定:“完全有可能!‘惊雷’行动我们炸了他们的毒气列车,他们怀恨在心,且国际社会对其使用化学武器已有警惕,他们很可能变本加厉,改用更隐蔽、更歹毒的细菌战!‘樱花’若指此,其传播可能通过水源、鼠蚤、甚至空气,防不胜防!其造成的死亡,将是大规模且凄惨无比的!”
徐锐握紧拳头,骨节发白:“怪不得‘影狐’、‘山魈’这些特务,之前的任务都有侦察水源、人群聚集点的内容!原来是在为‘樱花’计划铺路!这帮畜生!”
会场内一片死寂,只有汽灯燃烧发出的轻微嘶嘶声。细菌战的阴影,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宋希濂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地图上天目山的山川河流,最终死死盯住那几个主要水源地和人口相对密集的村镇标记。良久,他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地开口:“如果孙参谋的推测成真,那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更加残酷和肮脏的战争!这是一场没有前方后方,每一个人,包括老人、妇女、孩子,都可能成为目标的战争!我们必须在鬼子动手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他迅速部署:“一、立即启动最高级别防疫预警! 成立防疫总指挥部,我任总指挥,周政委、林处长任副指挥。立即起草下发紧急防疫通知,全军、全民动员!重点保护水源,全面灭鼠灭蚤,清理环境卫生,普及防疫知识!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
“二、加强情报侦察与预警! 李参谋、徐科长,动用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樱花’计划的具体内容、可能使用的菌种、投放方式和时间!特别是对根据地周边水源、空气的异常情况,进行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立即提审在押的日军俘虏,重点追问与‘防疫’、‘给水’部队相关的情报!”
“三、内部排查与隔离准备! 立即对近期所有外来人员(包括投诚、俘虏、支前民工)进行最严格的医学观察和隔离!对已发现的疑似病例(如有发热、呕吐、腹泻、皮疹者),立即隔离治疗,并追溯其活动轨迹!周政委,政治部门要立即开展防疫宣传,稳定民心,但要强调纪律的严肃性,杜绝恐慌!”
“四、物资储备与医疗准备! 王处长、林处长,立即清点库存所有药品,特别是消毒剂、抗生素和防疫物资。想尽一切办法,通过所有渠道,加大采购和储备力度!我将设法争取一切可能的支援。”
“五、应对记者,争取外援! 李参谋,回复‘戚七’,原则同意美联社记者詹姆斯采访,但必须确保其绝对安全,并接受我方防疫管理。我们要通过他的笔,向国际社会揭露日军可能进行的细菌战阴谋!这是道义之战!”
“同志们,”宋希濂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如果鬼子真要撒播‘樱花’,那我们就要做斩断魔手的钟馗!要把天目山,变成消灭一切病毒的熔炉!行动!”
命令下达,整个天目山根据地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一种不同于备战的紧张气氛弥漫开来。各连队、各村镇紧急召开会议,宣讲防疫的重要性。战士们和群众一起,挥舞工具,清理垃圾,填埋污水沟,焚烧害虫孽生地。主要水源地被划定为军事禁区,武装哨兵日夜看守。林婉华带领医疗队,奔波于各个营地,检查卫生,分发(有限的)预防药物,普及“不喝生水、不吃生食、发现死鼠立即报告”等基本常识。虽然条件艰苦,但一种顽强而有序的防疫阵线开始构筑。
宋希濂沟通系统,看到因成功应对“樱花”警报和果断决策获得的积分,毫不犹豫地进行了针对细菌战防御的专项兑换:
【兑换:“基础细菌快速检测试剂盒(可检测常见水源污染物)”x5套,“高压蒸汽消毒锅”x2台,“防护服(简易)”x100套,“大功率喷雾消毒器”x5台,“高效消毒粉(漂白粉类)”x200公斤,“战场急救手册(新增防疫章节)”x1000本。
【叮!兑换成功!物资与知识已合理化送达后勤及医疗部门(解释为通过重庆方面紧急调拨的部分物资及根据地自身赶制)。】
这批物资和知识,尤其是检测试剂盒和消毒设备,为根据地的防疫工作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初始支撑。
南京,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一间密室内,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正听取“医学专家”和特高课长的联合汇报。
“司令官阁下,‘樱花’计划一切准备就绪。”一名穿着白大褂、眼神阴鸷的军医大佐躬身道,“选定的菌种(霍乱、鼠疫)具有高度传染性和致死率,且初期症状与普通流感或疟疾相似,难以察觉。投放方式多样,可通过特制炮弹、污染水源、或由‘园丁’小组秘密播撒。”
特高课长补充:“‘园丁’特别行动队已组建完毕,队员均经过严格训练,精通化装、潜伏和特种投放技巧。他们将分批潜入天目山区域,目标为其主要水源地、粮仓和人群聚集区。首批人员已携带‘种子’出发。”
松井石根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哟西!宋希濂炸了我们的‘特殊烟’,我就送他一场‘樱花雨’!要让天目山变成瘟疫之地,让那些抵抗者在自己人的恐惧和死亡中崩溃!记住,要慢,要隐蔽,要像真正的园丁一样,耐心地让‘花朵’绽放!我要看到效果!”
“嗨依!”
傍晚,经过层层严格检查和消毒后,美联社记者詹姆斯·卡特,一位三十多岁、戴着眼镜、面容带着旅途劳顿却目光锐利的美国人,在“戚七”派出的向导带领下,抵达天目山师部驻地。宋希濂和周明远在简单布置过的会客室接待了他。李慕华担任翻译。
“宋将军,周先生,非常感谢你们允许我进入这片神秘的抵抗基地。”詹姆斯开门见山,语气诚恳,“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被战火摧毁的村庄,也看到了你们士兵和百姓脸上那种……坚韧不屈的神情。这让我非常震撼。我希望通过我的笔,让世界了解这里真实发生的一切。”
宋希濂沉稳地回答:“卡特先生,欢迎你的到来。天目山的军民,是在为生存和自由而战。我们不怕牺牲,但我们反对一切不人道的暴行。你或许已经听说,日军可能正在策划使用细菌武器,这将是对人类文明的践踏。”
詹姆斯神色严肃:“这正是我关注的重点。我在上海听到了一些可怕的传闻。如果有确凿证据,美联社有责任将其公之于众。当然,我会遵守你们的规定,确保报道不会危害到你们的安全。” 初次接触,气氛还算融洽。
深夜,天目山主水源地——青龙潭上游的密林中,两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他们穿着当地山民的服装,动作矫健,避开哨兵视线,将几个密封的陶瓷罐小心地投入溪流中。罐体破裂,无色无味的液体迅速溶解在冰冷的河水中,顺流而下。完成投放后,黑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他们,就是“园丁”的第一批“播种者”。
几乎同时,在根据地边缘的一个小村庄外,另一个“园丁”小组,将携带了特殊病菌的老鼠,偷偷放入村中的粮垛附近。
次日清晨,青龙潭下游的哨兵在取水时,发现水中有少量死鱼漂浮,并未引起足够重视。而那个小村庄,有村民开始出现轻度发热和腹泻,被当作普通感冒处理。致命的“樱花”,已然开始悄然播撒。
詹姆斯在根据地的采访开始了。他参观了部分阵地、医院,与官兵和百姓交谈。他看到的是艰苦的条件、昂扬的斗志,但也感受到了那种对卫生防疫的极度重视,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宋希濂和周明远适时向他透露了对日军可能使用细菌战的担忧。詹姆斯认真记录着。
重庆方面发来电报,对天目山防疫工作表示“关切”,但无实质援助。国际社会依旧沉默。“戚七”渠道反馈,日军加强了舆论管控。
一月六日的黎明,天色依旧阴沉。宋希濂早早起身,站在“鹰巢”洞口,望着雾气缭绕的山谷。昨夜,他收到了林婉华的初步报告:青龙潭死鱼事件和边缘村庄的“感冒”病例,虽暂未发现异常,但结合“樱花”警报,已下令加强监控。
李慕华匆匆走来,脸色凝重:“师座,徐科长那边有发现。我们在黑水渡战斗俘虏的一名日军伤员,在医疗队抢救时,偶尔呓语,反复提到‘樱花……美丽……死亡……’等词!审讯人员正在加紧询问!”
几乎同时,一名通讯兵飞奔而来:“报告!张家村急报!村中突发高热、呕吐、腹泻病人十余例,病情凶猛,已有两人昏迷!”
宋希濂的心猛地一沉。预感正在被证实。
他转身,对李慕华沉声道:“告诉徐锐,不惜一切代价,撬开那个俘虏的嘴!命令防疫指挥部,警戒级别提到最高!林处长立即带医疗队去张家村!‘樱花’……恐怕已经不是预言了!”
他望向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山林,目光冰冷而坚定。一场与无形之敌的、更加残酷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