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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门开合的声响淹没在水声中。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鸡腿。
### 午后时分
因某些不可抗力,午餐被迫延后至下午茶时段。
厨房水槽前,面颊绯红的少女忽然开口:还要出门?
两点约了委托人。少年冲洗着碗碟,就在市中心。
玛丽扫过挂钟:只剩半小时了。
来得及。
明明马上就要两点。少女蹙眉望向窗外渐斜的日光。
“你先去忙吧,这些碗我一个人洗就行,工作上的事不能马虎,提前到总比迟到好,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她又强调了一遍。
“……好。”
塞拉贝尔应声,将洗净的碗放进碗架,冲掉手上的泡沫,低头在英伦少女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辛苦玛丽姐了。”
说完,他换上鞋出门。
厨房里,赤井玛丽摸了摸仍有些异样感的小腹,低声嘀咕了一句“难怪”。
另一边,塞拉贝尔驱车抵达市中心,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电梯来到商场内部,很快找到了约定地点——一家位于二楼的咖啡厅。
工作日人不多,他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给委托人发了消息。
商场内的咖啡厅无法像街边店铺那样一览街景,但对他来说,能观察二楼走廊的人流已足够。况且,选这里主要是为了方便委托人找到他。
约莫五分钟后,风铃轻响,塞拉贝尔抬头。
一位身着和服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
这样的装扮在现代日本并不多见。
浴衣与和服看似相似,但浴衣廉价,和服却价格不菲。除了富裕家庭,普通人很少将其作为日常服饰——穿着繁琐、行动不便,且一旦破损会心疼不已。
虽已中年,但她的容貌与身材依然出众,即便青春不再,仍能让人想象她当年的风采。乌黑长发整齐后梳,五官精致中透着贵气,微微上挑的眼角与靛蓝瞳孔仿佛映着刀光,宛如古装剧中深藏不露的贵族女主人。
说到古装剧里的女主人……
塞拉贝尔忽然想起电话里委托人奇特的自称——一般女性用“わたくし”(watakushi),而她用的却是“わだくし”(wadakushi)。
他对日语懂得不多,勉强够用但谈不上精通,所以觉得这两个词意思相近,只是听起来更高级些。
看来自己的委托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刚进来的——
塞拉贝尔还没想完,咖啡厅门口的中年女子已经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确认了什么,随后抬眼径直望向他这边。发现指定座位有人时,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
“抱歉,我来晚了。”
哦,居然真是她。
中年女子踏着细碎的步子穿过卡座,木屐声清脆地一路响着。她在塞拉贝尔对面的沙发坐下,看清他的脸时微微一怔,随即又掩唇轻笑。
“失礼了,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生活不易嘛。”塞拉贝尔无所谓地耸耸肩,“先点些喝的吧。”
话音刚落,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二位需要点什么?”
“卡布奇诺,正常糖。”塞拉贝尔说。
“一杯牛奶就好。”中年女子微笑着点头。
很快,饮料上桌。
塞拉贝尔抿了口咖啡:“那么,该怎么称呼您?”
“池波静华。”她温婉一笑,轻轻用和服袖子掩住嘴角,“其实这次来是想请塞拉侦探帮忙找个人。”
“谁?”
“中学时的一位同学。”
池波静华从包里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老照片,递了过去。照片上是几个十五六岁的学生,中间是个板寸头的高个子男生,右边则是个扎单马尾、眉眼与她极为相似的女孩。
“冒昧问一句,右边这位是……”
“是我,三十年前的照片了。”池波静华的指尖点了点中间的男生,“我想找的就是他。”
**“名字?”
“柴田四郎。”
“知道他住哪儿,或者以前住哪儿吗?”
“这……不太清楚。”
刚问到第二个问题,池波静华就面露难色。她略带歉意地垂下视线,避开塞拉贝尔的目光,再次抬手轻掩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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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关系一般,只是中学时碰巧在剑道社待过。”
“……行吧。”
塞拉贝尔揉了揉太阳穴。
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委托人本就是为寻人才找上他。若知晓对方下落,早该亲自登门,何必多此一举。
真是犯蠢了……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转而问道:“池波女士寻找这位老同学的具体缘由是?”
“其实是想讨回一张旧照片。”池波静华苦笑道。
“照片?”
塞拉贝尔挑眉。
方才还说交情不深,转眼又冒出赠照之事,实在矛盾。
“说来话长……”
美妇人眉间愁色更浓。
“中学时我拿过剑道比赛银牌,前几日祖母误将奖牌当垃圾扔了。本不打算追究,却突然想起当年领奖时拍过合影。”
“所以照片在柴田先生手里?”
“算是阴差阳错。”她轻抚和服袖口,“曾向柴田学长借书,随手将照片夹在书里当书签,归还时忘了取出。”
“如今奖牌遗失,照片倒成了唯一纪念。”她低头凝视茶盏,“便想着试试运气。”
“哦——”
少年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
前脚声称不熟,后脚曝出借书往来,着实耐人寻味。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对方左手上。
池波静华的纤手如面容般精致,年逾四十仍似少女柔荑,十指莹白修长,甲盖泛着珠光。唯独三处创可贴格外扎眼——拇指与指腹各一贴,无名指根部亦缠着一片。
“这些伤是?”
“?”
妇人下意识将手藏进袖笼,又局促地摊开掌心:“只是些家务小伤……”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手比较笨,一直不太会做饭。昨晚突然想尝试一下,结果饭没做好,反而在手上划了三道口子。
* ,做个饭能切到手三次,这水平在手残界也是相当震撼了……
塞拉贝尔暗自佩服。
但他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委托上。目前来看,这个委托的难度相当大。
光是信息收集就是个大问题,现在除了名字和初二时拿过剑道比赛冠军外,其他一无所知。这任务交给别的侦探,估计都得束手无策。
不过塞拉贝尔总有办法。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秒后,电话接通,传来目暮警部的声音。他似乎在办公室,背景里还有警员们交谈和汇报工作的嘈杂声。
喂,你好,哪位?
是我,塞拉贝尔。警部,您现在忙吗?
塞拉贝尔体贴地问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目暮警部恍然大悟:原来是塞拉老弟!刚才在写材料,没看来电显示。确实挺忙的,最近有几个棘手的案子,报告写得手都快断了……抱歉抱歉,抱怨太多了。塞拉老弟有什么事吗?
嗯,有点事。
塞拉贝尔看了一眼对面的池波静华,继续说道:
我又有个朋友失踪了,叫柴田四郎,能帮忙查一下吗?
没问题!
目暮警部爽快地答应。
不过刚才也说了,我们这边工作堆积如山。等查到消息我先发给你,塞拉老弟你可以根据线索先找找,我们可能没法立刻派人支援,这样可以吗?
完全可以,麻烦您了。
寒暄几句后,塞拉贝尔等目暮警部先挂断电话。
收起手机,他看向池波静华。
我联系了警视厅的朋友,他会帮忙调查。不过他们现在很忙,可能要等一会儿才有消息。收到消息后我会立刻行动。池波女士您打算……
我和塞拉侦探一起行动吧。
池波静华依旧用那种从容不迫的语气说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塞拉贝尔有些意外。他本想请这位女士先回去,等有结果再通知她,这样大家都方便。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池波静华再次掩嘴轻笑。
“不好意思,我在东京没有固定住所,回去的话只能搭新干线回老家,往返太折腾了。不如跟着塞拉侦探行动,说不定今天就能拿到照片直接返回。”
“这倒也是。”
反正无事可做,塞拉贝尔便与这位优雅的女士闲聊起来。
“日本的新干线不是挺方便的吗?池波女士的老家离东京很远?”
“嗯——确实有点距离。”池波静华略作思索,“塞拉侦探去过北海道吗?”
“没有,不过听说那里气候严寒,是日本最冷的地区。”塞拉贝尔摇头。
“确实很冷呢。”
池波静华微微颔首。
“其实我老家就在北海道。前两天东京还有十几度,我老家已经飘起小雪了。”
北海道?但前两天不是台风肆虐暴雨如注雷电交加吗?
塞拉贝尔暗自嘀咕。
目暮警部显然忙得不可开交。
从下午两点到五点,整整两个半小时,池波静华践行承诺始终与塞拉贝尔同行。
两人的行程很简单——从商业区二楼的咖啡馆转战三楼的意式餐厅。
嗡嗡——
正用叉子卷着黑椒意面的塞拉贝尔忽然感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
他咬着半截面条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目暮警部的来电。
“喂?目暮警部?”含混不清的声音混着咀嚼声。
“塞拉老弟,是我......”
电话那头的目暮警部声音沙哑,比两小时前更显疲惫。
但话刚开头突然顿住,转而疑惑道:“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在吃饭?”
“...对。”
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塞拉贝尔恢复了清晰的语调:“快五点了,想着晚上可能要为委托奔波,就提前吃晚餐。”
“真羡慕,我从午饭后忙到现在,连休息时间都没有。这会儿同事们都去食堂了才能喘口气,今晚恐怕又要通宵......”
目暮警部的语气充满绝望。
“这么忙?最近有大案子?”塞拉贝尔又卷起一叉子面条。
“算是吧,主要是...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原本滔滔不绝抱怨的目暮警部突然刹住,含糊带过了案件细节。
他清了清嗓子。
根据警视厅系统记录,您寻找的柴田四郎居住在埼玉县。目暮警部详细报出了具体住址,精确到门牌号码。
塞拉贝尔心知所谓寻人只是调查的借口,但目暮警部仍乐意相助。这些年合作破获多起案件后,这位警部的收入已接近中产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