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几人便缠斗一起。
沈诗诗以寒气死死缠住温不语与血痕,冰刃在二人周身织成密网,逼得他们只能狼狈格挡,连半步都难以向前。
另一边,李潜的归藏剑始终锁荆无赦的破绽,剑风如流云般绕开鬼头刀,剑尖屡屡擦着对方铠甲掠过。
柳卿卿则以软鞭牵制萧千山的长枪,招式灵动如蝶,专挑长枪转动的死角刺去,让萧千山的控场之术根本无从施展。
庭院里的打斗声震得檐角瓦片簌簌作响,玄铁士兵虽想上前支援,却被李景隆与白悠悠的诸葛连弩逼在圈外,连靠近都做不到。
可就在这时,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突然飘进众人鼻尖,那香气清甜绵长,闻起来竟有几分安神的意味,却让李潜握着剑柄的手骤然一软。
“这香……有问题!”李潜刚想提醒众人,却觉四肢百骸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归藏剑险些脱手。
荆无赦见状,趁机挥刀劈来,刀风直逼他胸口,李潜勉强侧身躲开,后背却仍被刀气扫中,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与此同时,沈诗诗的寒气也弱了几分,温不语抓住破绽,毒匕直刺她小腹;萧千山摆脱柳卿卿的纠缠,长枪转向廊下的崔婉儿,可还没等他们得手,便纷纷晃了晃身子,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玄铁士兵、黑衣老者,连李景隆都觉得眼皮发沉,手中的诸葛连弩“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昏沉间,只见崔婉儿扶着廊柱缓缓站起,手中还捏着一支燃到尽头的香。她脸色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决绝:“这是残元香,闻之半个时辰内浑身无力……我不能再让他害你们了。”
沈诗诗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潜;柳卿卿也攥着软剑,靠在廊栏上稳住身形。
李景隆咬着牙起身,走到被绑在柱子上的周明空身边,一把割断绳索,将人扶住:“多亏了你,婉儿姑娘。”
几人相互搀扶着,一步步走出崔家大院。
夜色中,玄铁士兵与四名老者仍倒在庭院里,崔元魁也翻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唯有那支燃尽的残元香,还在青砖上留着一缕淡淡的青烟,像是这场风波最后的余痕。
晨雾漫过酒泉城外的官道,将几人的身影晕得有些模糊。
崔婉儿站在路中央,玄色衣裙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渍与尘土,却脊背挺直如松,望着渐亮的天色轻声道:“就在此处分离吧。”
昨夜她喂下的解药已尽数起效,李潜握剑的手恢复了力道,沈诗诗的寒气也重凝锋芒,唯有崔婉儿的脸色,依旧白得像张薄纸。
“婉儿姑娘不跟我们走?”李潜上前一步,归藏剑悬在腰间,语气里满是不忍。
他还记得昨夜庭院里,她握着残元香时决绝的眼神,更清楚她在这世间已无依靠。
崔婉儿闻言,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容,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凄苦:“我想与张郎在一起,不能为张郎报仇,辜负了他,早已是不忠之人;昨日我亲手用残元香制住了父亲,更是不孝。这般不忠不孝之身,留在世间也只剩拖累。”
柳卿卿听得心头一酸,上前想再劝:“姑娘何必如此苛责自己?崔元魁的错,与你无关……”
“是啊,”白悠悠也跟着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可以带你去江湖中,远离这一切!”
可无论众人如何劝说,崔婉儿只是轻轻摇头,目光最终落在李潜身上,语气坚定:“李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你讲。”
李潜愣了愣,转头看了眼李景隆等人,见他们点头示意,便随崔婉儿走到路边的老槐树下。
晨风吹动她的发丝,露出脖颈间淡淡的淤青,那是昨夜崔元魁逼她时留下的痕迹。
“李公子,”崔婉儿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巧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半开的梨花:“这簪子,我留着无用。”
李潜接过玉簪,触到冰凉的玉石,只觉沉甸甸的。
“姑娘,你当真要回崔府?那里已是是非之地,况且崔元魁……”
“我知道。”崔婉儿打断他,眼神望向酒泉城的方向,那里有崔府的灵堂,灵堂里还停着张士隐的棺木:“我已为张郎守灵三日,剩下的四日,我想陪他走完。七日之后,我自会了断,不劳公子挂心。”
李潜还想再说,却见崔婉儿屈膝,朝着他深深一拜:“昨夜多谢公子与诸位相救,婉儿无以为报。唯有一事相求,日后无论遇到何种境遇,都请公子不要为我,也不要为张郎报仇。我爹有错,我随他去便是,不必再牵扯更多人命。”
晨光渐亮,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拜礼里,藏着她对这世间最后的托付,李潜望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只能握紧玉簪,郑重点头:“姑娘放心,我答应你。”
崔婉儿得到答复,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她转身,没有再回头,一步步朝着酒泉城的方向走去,玄色的衣裙在晨雾中逐渐变小,最终成了一个模糊的点,消失在城门之后。
李潜站在老槐树下,久久未动。李景隆等人走上前,见他神色凝重,白悠悠忍不住问道:“大哥,婉儿姑娘跟你说了什么?她……真的要回崔府?”
李潜缓缓转过身,将那枚梨花玉簪握在掌心,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要回崔府,为张世英守完剩下的四日灵。七日之后,她会自行了断。”
“什么?”白悠悠惊呼出声,柳卿卿也皱紧了眉头:“那你为何不拦着她?”
李潜抬头望向酒泉城的方向,眼底满是无奈:“她心意已决,拦不住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婉儿姑娘还交代,让我们不要为张士隐和她报仇,她说崔元魁的错,她来偿还,不必再添人命。”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晨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段凄苦的过往叹息。
“妈的!本国公原本是收个奴仆,可这奴仆也太不抗揍了,现在还没醒,还让本国公背着他……”官道上传来李景隆骂骂咧咧的声音,那一丝阴霾,在这一刻,仿佛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