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闻言,立刻摆手道:“前辈不必麻烦,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苏青辞浅笑着看他,眼底藏着点促狭。
“公子莫要推辞,青辞丫头虽说本领低微,但绝对是个不错的帮手。”刘仲宁坚持道。
江飞眉梢一挑,说道:“苏姑娘温婉文静,江湖险恶,刀剑无眼,跟着我只会受累,何必冒这个险?”
他这话并非恶意,实在是见过太多江湖厮杀,苏青辞这副不染尘俗的模样,在他眼里与桃花没两样,哪里经得起风雨?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住,如何再顾得上别人。
刘仲宁看出了江飞的疑虑,却也不恼,只对苏青辞温声道:“青辞丫头,让江公子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苏青辞浅浅应了声,提着银柄长剑走到院中桃树下,素白披风在晨光中轻轻晃动。她并未拔剑,只是足尖轻点地面,身形突然化作一道残影,围着桃树辗转腾挪。
江飞起初还带着几分戏谑,可下一秒便瞳孔骤缩,苏青辞的步法看似轻盈,却暗合九宫方位,每一步都踩在桃枝缝隙间,花瓣落满肩头竟丝毫不乱。更惊人的是,她手中长剑虽未出鞘,却随着步法挥出三道虚影,剑势划过时带着“嗤嗤”锐响,竟在桃树干上留下三个工整的“之”字浅痕,深浅一致,分毫不差。
“这步法……”江飞猛地站起身,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这步法灵动飘逸,比他的北斗步法更显精妙,而那“之”字剑势,看似简单,却藏着以柔克刚的至理,与太白剑法的剑意隐隐相通。
不等他反应,苏青辞手腕翻转,长剑“嗡”地出鞘,银芒闪过,竟将空中飘落的五片桃花齐齐斩成两半,花瓣落地时,两半花瓣仍保持着飘落的轨迹,分毫不乱。
“这剑法……”江飞喉咙发紧,他此刻才算明白,眼前这看似温婉的女子,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之”字剑法看似平淡,却招招直指要害,步法与剑势配合得天衣无缝,若真动起手来,恐怕自己都未必能讨到好处。
苏青辞收剑归鞘,气息依旧平稳,脸上不见丝毫波澜,只对江飞浅浅一笑:“江公子见笑了,我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桃源村传下的防身术罢了。”
江飞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先前的轻视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震惊与羞愧,他万万没想到,这与世隔绝的桃源村里,竟藏着这样的高手。
刘仲宁抚须而笑,说道:“江公子现在信了吧?青辞丫头的流风之剑,虽不及公子,但自保绰绰有余,况且她自幼在桃源长大,精通的是地形与草药辨识,对你此行大有裨益。”
江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挠了挠头说道:“苏姑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冒犯,还请莫怪。”
苏青辞眼底的笑意更浓,摇头道:“公子说笑了,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本就是应该的。”
刘仲宁见状,缓缓开口:“既然公子无异议,那便劳烦青辞丫头了。”
苏青辞不语,望着祠堂的老桃树,手指轻轻摩挲着剑鞘上的珍珠,眼底终于泄出几分真切的不舍。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刻着她的童年,晨雾中的灵泉、暮时的炊烟、孩童们的嬉闹,还有张婆婆温热的粥、阿橘蹭裤脚的软毛,都是刻进骨血的安稳。
“丫头,莫要不舍。”刘仲宁的声音温和却笃定道:“江公子是你救回来的,这种缘分本就是定数。他身上担着桃源的存续,你护他一程,亦是护这方水土一程,谁也改不了。”
苏青辞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江飞时,眼底的怅然已化作坚定道:“江公子,往后便请多指教了。”
江飞看着她故作镇定却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竟生出几分莫名的责任感,挠了挠头道:“该我多仰仗苏姑娘才是。”
半月时光,江飞本想趁此机会调理身体、琢磨解毒之法,却硬生生成了处处碰壁的煎熬,让他的精神一度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闲得无聊,拉着村里一个梳着羊角辫的七岁孩童下围棋,原以为能轻松取胜,没曾想那孩童落子如飞,步步紧逼,不过三炷香便让他满盘皆输。
孩童歪着脑袋,奶声奶气的问道:“江哥哥,你棋艺怎么这么差呀?我阿爹说,下棋要懂取舍,你总想着面面俱到,反而顾此失彼。”
江飞愣在原地,竟被一个孩童点破了剑法中藏着的执念。
想着帮张婆婆打水弥补几分,他扛起水桶便往河边走,刚要迈步,张婆婆已提着两只装满水的木桶从河边回来,脚步稳健,脸不红气不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你身子还虚,这点活计老婆子来就行。”
江飞看着那比自己还沉的水桶,再瞧瞧张婆婆布满老茧却结实有力的手,只觉颜面无光。
更让他挫败的是村头卖杂货的李伯,李伯常年守着小摊,闲暇时便摆开双陆棋自娱自乐,江飞见着便凑上去挑战,心想这博弈之术自己在江湖上也没少玩,总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没曾想李伯拈着骰子一掷,落点精准得像是算好的,行棋时攻守兼备,虚实难测,江飞连输五局,连扳回一局的机会都没有。
“小伙子,双陆如世事,既要懂顺势而为,也要会逆势破局。”李伯收起棋子,慢悠悠道:“你太急着求胜,反而会露了破绽。”
江飞这时才恍然,这桃源村哪里是普通村落,分明是卧虎藏龙之地,下棋的七岁孩童懂得取舍,挑水的张婆婆有蛮力,摆摊的李伯通博弈,似乎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点化着他。
半月时期很快便过,江飞体内的青蛇毒已借着《千金方》中的记载与灵泉草药彻底清除,内力也因这段时日的沉淀愈发圆融,剑心通明的境界又稳固了几分。
苏青辞早已收拾好行囊,素白披风打包整齐,银柄长剑斜挎腰间,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利落,只是眉宇间有种散不开的忧愁,那是对故土深入骨髓的眷恋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