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盐帮与朝廷作对,前途未卜,生死难料,故而每个据点皆会预留一条暗道,唯有负责人知晓。聂天奇见大势已去,遂携三人即刻从暗道撤离,那暗道恰在石桌下方,聂天奇猛力拍飞石桌,取出钥匙开启暗道后,匆匆离去。
“老贼,我与你不共戴天!”聂天奇紧咬牙关,咯咯作响。
江飞面露惭色道:“老哥,是我连累了你!”
“此事不怪你,那老贼想必早已察觉我盐帮所在,只是一直按兵不动,直至除夕夜才动手,可怜我那程苍兄弟,恐已命丧黄泉。”聂天奇冷静分析后道。
江飞面色阴沉道:“我必亲手让那老贼血债血偿。”
聂天奇点了点头道:“杞县是待不了了,不如你们随我去华州府暂避风头?”
江飞摇头道:“我先去探查一番,你们不妨先找个落脚点,稍后我再来追上你们。”
“要去一起去!”聂天奇、白悠悠二人同时开口道。
“不用。”江飞摆了摆手,施展起北斗北斗步法,眨眼间便窜出十米开外,聂天奇见状哈哈大笑,如此武功,大仇定当得报,白悠悠见状眼神中也是异彩连连,唯有李潜毫不意外。
早在一个月前江飞便与林光远交过手,那次虽是不敌,逃跑却是绰绰有余,如今在华山之巅时更是完善了北斗步法,功力还是远不及对方,但林光远要想留下江飞无疑是痴人说梦。
三人见此情形,皆放下心来。聂天奇对华州府最为熟悉,他引领二人于城外一农户家安顿下来,沿途留下盐帮标识,以助江飞寻觅,而他自己则去联络其他弟子。
江飞孤身一人来到昨夜烟花巷所在街道,此时红极一时的红袖招已被林光远带人封禁。从门口地上的血迹,可窥昨夜曾有过激烈鏖战。
虽有官兵封禁,但围观之人仍络绎不绝,纷纷对这些官兵评头论足。只因昨夜林光远除诛杀几名盐帮弟子外,一无所获,甚至连盐帮钱财都未能寻得。为了立威,他竟将楼中女子尽数杀害,其冷血程度,可谓人神共愤。
杞县县令冯秋,乃洪武二十年进士,因朝中无依傍,且为人刚直,遂遣至此地。此人清正廉洁,身形瘦削,乃为国为民之良吏。此刻,其面色阴沉,焦急万分,不住摇头跺脚。忽见其行至林光远面前,似在与之争辩。
江飞初时尚不敢贸然趋近,后见人渐多,方挤入其中。此时,恰闻冯县令对林光远怒言:“哼!林大人,你虽为从四品官员,却非下官直属上司。上次无故围堵华山,下官奉命行事,只因念及同僚之情。而今,这三十二人尽皆命丧黄泉,然盐帮之人下官未见一人,你让我如何与这些百姓交待。下官定当向朝廷呈递奏折,详述此事始末。”
“冯大人不必如此动怒,此事老夫也会如实告知圣上。”
林光远一边说着一边指向旁边一人又道:“此人是我锦衣卫总旗,潜伏盐帮数载,这次消息便由此人传出,若非如此也不必麻烦冯大人协助,可冯大人是否与这贼人勾结,助这贼人脱逃,老夫也不得而知,老夫返京时也会据实而言。”
林光远反咬一口道,他本意是想吓这县令一吓,从这县令手中收取些好处也就是了,哪知这冯县令压根不吃这套,愤然道:“倘若圣上信你之言,冯某必将以死明志,以表我忠君爱国之心。”
说罢拂袖而去,衙役见状也紧随其后,只留下林光远呆立当场,然后小声嘟囔一句“难怪此人进士出身,到如今还只是个县令。”
这时江飞注意到了一人,那人正是昨夜红袖招那管事,此人便是程苍,这让江飞瞬间惊怒。
“大人,他们有没有可能趁昨夜暴乱时逃脱了?”程苍道。
“不可能,老夫一直守在门外,苍蝇都没飞出一只,这里面肯定有暗道,仔细给我搜。”林光远笃定道。
接着又一脸怀疑的看向程苍道:“程总旗,你跟随那人多年,真的一点不知?莫非与那人有了感情,故意放走了他?”
程苍见状急忙跪下道:“下官承蒙圣上信赖,二十岁便入了锦衣卫,如今已年过四旬,只想替我儿求个好出身,怎会做那愚蠢之事。”
“程总旗知道便好,杞县虽然失利,但其他地点都有收获,这次你功劳不小,等此次入京后,本官定向圣上保举,赏你加官进爵。”林光远许诺道。
程苍磕头道谢道:“多谢大人栽培,小人以后定当全力效忠,唯大人马首是瞻。”
“嗯。”林光远微微颔首,看模样颇为受用。
江飞看这两人模样直恨的牙痒痒,本欲出手杀了程苍,又怕自己无法脱身只得放弃。
盐帮在华州苦心经营多年,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化为乌有,想到此处他想到了聂天奇,这次聂天奇必然受到责罚,但刚听闻林光远也要进京,这让他看到了刺杀此人的希望,于是他转念一想,便偷偷的撤离此处。
农院中,李潜无事可做,便把算术题画下来继续演算,白悠悠心神不安,一直在院内踱步。
李潜看出了白悠悠的担忧,劝慰道:“姑娘不必担心,江兄是好人,此去只是探路,定然安然无恙。”
“咦!这题你也会,朱元璋的应试不是只考八股吗?”白悠悠停了下来问道。
李潜答道:“都是江兄教我的,他教了许多,曾多次救了我的性命,还教了算术,北斗步法。”
“北斗步法也教给你了?”白悠悠惊讶道。
“是呀,我与他在华山待了有二十多天,那华山上有一处险峰,若无此步法,我根本下不得山。”李潜诚实的说道。
“我那师兄就是这样,对人掏心掏肺,北斗步法是我师门不传之密,他即教给了你,说明对李兄信任有加。还望李兄日后多做善事,万不可以此为恶。”白悠悠劝诫道。
“在下愧受了!”李潜惭愧道。
“朱元璋的官可不好当,李兄为何非要考举人呢?”白悠悠疑惑道。
李潜认真道:“我十年寒窗也想知道自己能否中举,再说人各有志,我之所学唯有用于百姓,方才能展所长,若混迹江湖,不免徒劳无功。”
“李兄大志,只是李兄不知我盐帮构造,觉得我盐帮只是江湖中的一个门派罢了对吗?”白悠悠叹息道。
“我盐帮的起源,最早可追溯至汉朝时期。彼时,江淮地区有几位富商,常施援手于灾民,以致自家生活困顿。然灾民之祸仍未得解,上位者不明民情,连年征战不止,致使天下大乱,百姓苦不堪言。此数富商皆重义之人,经深思熟虑,遂将目光投向官家所营之盐。自那时起,盐帮初具规模。历经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等多朝更迭,方有今日的盐帮。唐朝时有一帮主,不仅武艺超群,且德才兼备,提出‘贵德而贱利,重义而轻财’之帮训。自此,盐帮始成气候。宋时,也有所作为,曾帮宋抵挡元朝,奈何宋朝国主太过窝囊,虽有岳飞、韩世忠、杨业等旷世明将,却还是将江山拱手送给了元人。后来我盐帮内部反元联盟达成,当时朱元璋不过是放牛娃出身,也做上了一方义军首领,背后亦有我盐帮的支持,当年支持他的正是我师兄的父亲,当时的盐帮之主。而张士诚则是青盐堂的堂主,而我盐帮足有五个堂主之多。如果当时盐帮支持的是张士诚,现在的天下很可能是张士诚做了,但此人目光短浅,贪图享乐,实非朱元璋一代枭雄可比,后来的结果师兄也对你说过了,我盐帮若要报仇,必将引起天下大乱,此事有违祖训,所以才隐忍至此。只是朱元璋此人冷血无情,他虽做得天下,也不免让人心寒。李兄是一位大才,又习得太白剑法,定会为帮主器重,如果李兄想为百姓做事,不妨加入我盐帮如何?”白悠悠竟然对李潜说此隐秘之事,不知是看中李潜,还是不想太白剑法流入朝廷。
李潜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神色舒缓,仿若内心正在苦苦挣扎。蓦地,他缓声道:“多谢白姑娘错爱,我本是一介闲人,未遇江兄之前,在下只求饱腹即可。与江兄相识后,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姑娘所言,庙堂亦可称作江湖,既是如此,我身在何处并无区别。若因江兄与姑娘的关系,帮主委以重任,授予高位,在下岂能心安?在下仍愿凭自身之力闯荡一番,此生方才无憾。”
“你可真是个官迷。”白悠悠面露不满。
“哈哈哈,你再劝亦是徒劳,我已劝过无数回,皆是枉然,我这位兄长甚是倔强。”院外忽地传来江飞洪亮的笑声,白悠悠闻之大喜,赶忙奔出迎接,李潜亦匆忙起身。
“师兄,你可安好?”三人落座,白悠悠斟了杯茶问道。
江飞饮了一大口茶,说道:“那老贼奈我不得,不过我也未曾出手。”
“老怪呢?!”江飞察觉聂天奇不在,急切问道。
“他说去联络其他弟子了。”白悠悠答道。
“不妙!”江飞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