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纸上的半阙诗经,张梁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眼前浮现出颖阴游学时的场景。
一身男装的荀颍站在夕阳下,光束穿过池塘的水雾,很唯美的达利园效应,又美又飒;马背上惊慌但不失措的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很软,手感很好;临行前的晚上,笛声相和,可不就是鼓瑟吹笙。
张梁摇摇头,可惜,就是年纪小了些,有些负罪感。
先给小丫头荀采回信,嘱咐她冷饮不可多吃,容易伤脾胃拉肚子,中秋节会给她送礼物,让她记得去太平号取。
老鼠乃是不洁之物,容易引发疫病,金宝捉了老鼠后,要洗干净,过几天才能放进房间。曲阳城里的“金丝虎”与“白雪姑”,会抽时间画了图画给她瞧瞧。
荀家车队到了之后,会让兄长给她写信,至于自己去颖阴的时间待定。
取出另一张洒金小笺,张梁抄下半首诗,“几回月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应和着“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之句,也回想当夜笛声相和之景。
将三卷信卷好,封进信鸽腿环,目送白羽没入青云而去。
张梁想起国渊进京之事,提笔又给马元义去了一封书信,请他提前与封偦等中常侍通气,沟通为郑学开脱事宜,以免临时抱佛脚。
现在还是上午,以信鸽一百公里的飞行时速,天黑之前就能送达目的地。
献祥瑞的车队负载重,算着脚程,抵达洛阳至少需要二十天,有常侍近臣提前敲边鼓,应当不至于有太大问题。
将橘子和豆粕移到院子中,喷了些水加速升温发酵,叮嘱幽幽几人好生照看着,张梁便往工坊而去。
造纸工坊的李甲与宋乙,已经初具灵识,曲阳工坊更是日进斗金,系统工匠所需的100万积分,指日可待,限制他们觉醒的,反而是工坊的产能有限。
茶舍一楼寂静无人,张梁兑换出十名Npc工匠,准备送往工坊。
工坊大堂之中,赵老管事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身边还有三名六七岁的少年正在数着算筹,其中两人看着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赵老!何时回的曲阳?一路可还安好?”
“公子走后,第三日我便带着车队启程。”赵老管事见到张梁,笑呵呵地说道,“黎阳津工坊,老夫也过去瞧了,甚好,终究是在咱冀州地界,不必看陈留人的脸色。”
说着,老爷子让三名少年上前与张梁见礼,这时他才想起这两名似曾相识的少年是谁。
正是成功上岸,却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山匪头子刘虎的子侄--刘平与刘安。
刘虎被赵咨带去邯郸已有一个月,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晚些时候找魏超问问。
“刘平、刘安,只有你们两人随赵老来曲阳么?”张梁想问跛七的下落,但这老头儿没有说起自己的名讳,叫跛七有些不礼貌,叫七叔又开不了口。
哥哥刘平说道,“回禀公子,七伯留在老宅,说要看到襄邑县令的报应才走。”
张梁点点头,这老土匪倒也是个讲义气的,他问向赵老管事,“赵老,他们俩最近都和你在工坊么?”
“公子此前未归,我便留了他们在工坊学算账。”
张梁笑道,“字都识不全,算账为时尚早。如今我既然回来了,他们便先随我过去吧。”
他向刘平两兄弟交代道,“从明日起,你俩便在青藜书社,跟着夫子先学文。”
两兄弟连声应是,赵老管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张梁问道,“赵老可是有事?”
赵老管事咳嗽一声,大着胆子问道,“公子,你看我家铁柱,能不能也一起跟着学文?”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来回是宋夫子受累遭罪。
“自是可以,”张梁慷他人之慨,“青藜书社并不设入读门槛,只管送去便是。”
“谢公子。”赵老爷子连连作揖,一把拉过怯怯的孙子,“铁柱,还不谢过公子。”
张梁扶起赵老管事,“赵老,咱们去工坊走一圈,看看如今的变化。”
带上十名Npc工匠,两人径直去了丝织工坊。
机杼札札声里,几名系统工匠正在指导工人纺织作业,看上去也已经初具意识,可以流畅地与人交流。
张梁心下暗喜,如此一来,批量觉醒也可以试着操作一下,将十名工匠交给工坊管事,让他们安排进各个工坊中去。
张梁压低声音问道,“赵老,襄邑三服官那两名匠人如今在何处?”
赵老带着他穿过轰鸣作响的织机,来到工坊深处一间独立作坊。
门口有两名护卫值守,见到赵老管事前来,护卫帮着推开了门。
只见梭子在织机上往返如飞,两名匠人正全神贯注织着锦缎,竟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公子,你交代此二人干系重大,故此一路返程,老夫与他们同车而行。”赵老低声解释道,“抵达曲阳后,便安置在此处,今日正好等公子安排。”
张梁走上前去,拿起新织好的锦缎,触手滑腻,虽然没有织出文字,但经纬之间流转的光泽与繁复图纹,也已经宣示着这绝非凡品。
见有人走近,匠人急忙停下织机,向二人行礼。
“二位不必多礼。”张梁伸手相扶。
只见两人长相有六七分相像,鬓发斑白,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常年操劳之下比赵管事更显老,看不出具体年纪。
“公子,这两位便是襄邑巧匠--牛大与牛二,乃是亲兄弟。”赵老管事介绍道,“二位,这位便是我家张公子,便是将你们带出苦海的东主。”
“谢公子活命之恩。”牛大与牛二说着就要一头跪下去。
张梁托住两人的胳膊,一脸疑惑,“我不过是将你们从三服官中带出,何来活命之说?”
牛大喉头哽咽,“公子有所不知。三服官每年都须上贡锦绣数百匹,去岁我兄弟未能足数,已被记奉职不效与怠慢不敬。今年若再短缺…”
他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拭着眼泪,“轻则流徒,重则…满门问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