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的死寂,被更加狂暴的能量乱流打破。祭坛上方的寂灭之瞳,在遭受祖灵之力反击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那淡薄的虚影再次疯狂汲取着从祭坛裂缝中涌出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凝实,甚至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瞳孔中心,猩红的光芒如同沸腾的血海,死死锁定着祭坛中心那个渺小却让它感到威胁的身影——萧允翊!
“保护殿下!”墨云舟嘶声怒吼,玄机匣光芒大盛,数十道蕴含着破邪能量的流光如同蜂群般射向寂灭之瞳,试图干扰其凝聚。然而,那些流光在靠近瞳孔外围的黑气时,便如同泥牛入海,被轻易吞噬、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凌云挥刀斩出一道凌厉的刀罡,同样石沉大海。兜帽刀客炽热的刀意也只能勉强将逼近的些许黑气逼退,无法对那巨大的瞳孔造成实质伤害。
“没用的!寻常攻击根本无法撼动寂灭本源!”岩雪一边与面具人激烈交手,一边焦急地喝道,“必须维持住祖灵光罩,为太子争取时间!”
此刻的萧允翊,正处于一种极其微妙而痛苦的状态。祖灵那浩瀚的意志与力量虽然暂时退去,但方才那短暂的接触,仿佛在他灵魂深处打开了一扇门,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大量关于冰魄之力运用、关于封印寂灭的古老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带来撕裂般的胀痛。同时,他体内那缕本源冰魄,在吸收了微量的祖灵之力后,虽然壮大了少许,却也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仿佛被注入了过多的活力,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更紧迫的是,祖灵那断断续续的警告,如同丧钟在他脑中回荡:“蚀山蛊……腐坏山基……窃取力量……毁掉核心……”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翻涌的黑气,看向光罩外正在与岩雪激战的面具人,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岩雪姑姑!墨国公!蚀山蛊!破坏山基的邪物核心……可能在他身上!必须毁掉它!否则圣山撑不了多久!”
他的声音在能量的呼啸中显得微弱,但却清晰地传到了众人耳中。
“蚀山蛊核心?”墨云舟眼神一凛,立刻明白了关键所在,“难怪山体震动不止!原来根源在此!”
岩雪攻势更急,新月弯刀化作漫天雪影,逼得面具人连连后退,厉声质问道: “交出蚀山蛊核心!”
面具人发出一阵沙哑的狂笑,独眼中闪烁着狡诈与疯狂: “想要核心?就凭你们?寂灭大人即将完全降临,圣山倾覆在即,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他话音未落,寂灭之瞳似乎响应着他的话语,猛地投射下数十道凝练的黑色触手,并非攻击萧允翊,而是如同巨大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摇摇欲坠的祖灵光罩之上!
“嘭!嘭!嘭!”
光罩剧烈扭曲,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遍布!三位昏迷的长老身体剧震,再次喷出鲜血,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光罩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不好!光罩要破了!”楚晚莹失声惊呼,下意识地就要冲进光罩去拉萧允翊。
“别过来!”萧允翊急忙阻止。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光罩破碎,外面那恐怖的寂灭气息瞬间涌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自己和三位长老!
怎么办?!祖灵需要时间,需要力量来加固封印,可蚀山蛊在不断破坏山基,窃取力量,寂灭之瞳在外虎视眈眈,疯狂攻击!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萧允翊的脑海——祖灵之前提到,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看着胸前光芒流转的冰魄令,感受着体内那缕躁动不安、却又蕴含着精纯冰魄本源的力量,一个想法逐渐清晰。
他猛地看向岩雪和墨云舟,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岩雪姑姑,墨国公!帮我争取时间,缠住面具人和寂灭之瞳!”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决定, “我要……以身为引,以冰魄为薪,主动沟通祖灵,助它加速凝聚力量,加固封印!”
“不行!”
“殿下不可!”
“翊儿!你疯了!”
岩雪、墨云舟、楚晚莹三人几乎同时出声反对!就连一直沉默的兜帽刀客,也猛地转头看向他,兜帽下的目光充满了震惊。
主动以身为引,沟通祖灵?这无异于将自己彻底敞开,成为祖灵力量与寂灭之力交锋的战场!以萧允翊如今初学乍练的状态和脆弱的身体,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被两股庞大的力量碾为齑粉的下场!这比之前被动接受祖灵力量还要危险千百倍!
“这是唯一的办法!”萧允翊的声音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然,他看着光罩上迅速蔓延的裂纹,感受着脚下山体越来越剧烈的、仿佛随时要分崩离析的震动,“圣山若倾,我们都得死!苍岩峰若毁,北境乃至整个大靖,都将面临寂灭之灾!我必须试试!”
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对,重新将双手按在祭坛中心的石碑之上,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触碰,而是将体内那缕壮大了些许的冰魄之力,毫无保留地、主动地、如同献祭般,源源不断地注入石碑的符文之中!同时,他放开了对所有外来力量的心神防御,以冰魄令为坐标,以自己的灵魂为桥梁,向着祭坛深处那沉睡的祖灵意志,发出了最虔诚、也是最决绝的呼唤!
“祖灵……请回应我……以我冰魄为薪……助您……荡涤邪祟!”
“嗡——!”
石碑之上,被萧允翊触碰的符文再次爆发出炽烈的冰蓝光辉!这一次,光芒不再局限于他的手臂,而是如同燎原之火,瞬间蔓延至他全身!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个由冰蓝色光芒构成的人形!庞大的祖灵之力再次被引动,如同决堤的江河,更加汹涌地涌入他的体内!
“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萧允翊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分神魂!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这庞大的力量撑爆,灵魂仿佛要被冻结、撕裂!他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七窍之中都渗出了丝丝血迹,模样凄厉无比!
“翊儿!”楚晚莹心痛如绞,泪水瞬间涌出,想要冲过去,却被墨云舟死死拉住。
“相信他!”墨云舟声音沙哑,眼中充满了血丝,但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他扫清障碍!”
他猛地转头,看向岩雪和兜帽刀客,厉声道: “岩雪姑娘,不惜代价,拿下面具人,夺取蛊核!这位朋友,随我一起,干扰寂灭之瞳,为太子分担压力!”
“好!”岩雪眼神冰寒如万载玄冰,周身气势陡然攀升到了极致,她不再保留,新月弯刀之上,竟然浮现出层层叠叠、如同冰雪结晶般的奇异纹路!刀锋过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 “面具人,纳命来!”
兜帽刀客没有言语,只是将横刀高举过头,灼热的气息如同火山喷发,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轮微型的烈日,悍然冲向那不断攻击光罩的寂灭之瞳!刀光如同焚天之火,斩向那些黑色的触手!
大战,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岩雪与面具人的战斗已臻白热化。面具人显然没料到萧允翊会如此决绝,更没料到岩雪在暴怒之下,实力竟然如此恐怖!那带着冻结之力的刀光,让他仅存的右手都感到阵阵麻木,行动越发迟滞。
“你们……阻止不了……”面具人嘶吼着,试图再次催动寂灭之瞳的力量。
“你的废话太多了!”岩雪刀势如同狂风暴雨,抓住对方一个破绽,弯刀如同毒蛇般切入中宫,直刺其胸膛!
面具人仓促间侧身闪避!
“嗤啦!”
弯刀虽未刺中要害,却将其胸前的衣襟连同内里一件看似护心镜的物事,齐齐划破!一件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血管般搏动纹路、不断散发出污秽黑气的诡异晶体,从破碎的衣物中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那晶体一出现,整个峰顶的寂灭气息仿佛都浓郁了数分!山体的震动也骤然加剧!
“蚀山蛊核心!”岩雪眼中寒光爆射!
面具人惊怒交加,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黑色晶体!
“休想!”岩雪速度更快,弯刀回旋,封死其去路,同时左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冰寒指风射向那黑色晶体!她不敢直接用手触碰这等邪物,只想将其击毁!
然而,就在指风即将击中晶体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一直与兜帽刀客和墨云舟周旋的寂灭之瞳,似乎感应到蛊核的危险,竟然舍弃了对光罩的攻击,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光束,后发先至,猛地轰向岩雪!围魏救赵!
这一击若是击中,岩雪不死也要重伤!
“小心!”兜帽刀客怒吼,想要回援,却被数道突然增强的黑色触手死死缠住!
墨云舟的玄机匣攻击也被更多的黑气阻挡!
眼看岩雪就要被那毁灭光束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以超越所有人反应的速度,猛地从侧里扑出,一把推开了岩雪,同时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了那道恐怖的黑色光束!
是那个一直跟在萧允翊身边,沉默寡言,脸上带着疤痕的……兜帽刀客!
不,此刻,因为剧烈的动作和能量的冲击,他头上的兜帽,终于被彻底掀开!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却依旧能看出往日俊朗轮廓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充满了决绝与……一丝释然!
“噗——!”
黑色光束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的胸膛!灼热的刀意与阴寒的死寂能量在他体内疯狂冲突、湮灭!他张口喷出的鲜血,在半空中就被冻结成红色的冰晶,又瞬间被黑气腐蚀成虚无!
“是……是你?!宇文……不,墨云澜?!”面具人看到那张脸,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甚至忘记了去抢地上的蛊核!
墨云澜?!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墨云舟和岩雪的耳边!
墨云舟如遭雷击,猛地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声音颤抖: “大……大哥?!你不是……不是早在二十年前的家族内乱中……战死了吗?!”
原来,这神秘的兜帽刀客,这守灯人的余孽,竟然是墨云舟早已“死去”多年、同父异母的兄长,墨云澜!也是当年墨家内部,反对与寂灭之息勾结、主张与皇室和解的另一派系的领袖之子!
墨云澜看着墨云舟,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不断有鲜血涌出,他的气息迅速萎靡,声音微弱却清晰: “云舟……好……好弟弟……对不起……瞒了你……这么多年……墨家的路……走错了……守护……才是……正道……”
他的目光,最后投向了祭坛中心,那被冰蓝光辉包裹、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少年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愧疚,有欣慰,最终化为一片平静。
“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墨云澜……赎罪了……”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下去,身体缓缓倒地,那柄曾灼热如烈日的横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光芒尽失。
“大哥!!!”墨云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岩雪也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一路相助的神秘高手,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而此刻,祭坛中心,全身笼罩在冰蓝光辉中的萧允翊,似乎感应到了外界这惨烈的一幕,他紧闭的双眼中,泪水混合着鲜血滑落。他按在石碑上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体内那冰魄之力与祖灵洪流的融合,在极致的悲痛与意志的驱动下,陡然加速!
石碑之上,更多的符文被逐一点亮!整个祭坛,开始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轰鸣!
那滚落在地的蚀山蛊核心,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搏动的速度骤然加快,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黑气!
面具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独眼之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不再去管墨云澜的尸体,再次扑向那黑色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