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的景象如同地狱绘卷,冲击着每一个人的感官。粘稠的黑色液体从祭坛裂痕中汩汩涌出,腐蚀着一切,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而污浊。三位长老濒死的呼喊,如同最后的警钟,敲在萧允翊的心上。
“冰魄……之子……快……祖灵……需要你……”
那嘶哑的声音在狂暴的风与冤魂哀嚎中微弱欲断,却带着千钧重担,压在了少年单薄的肩头。
萧允翊脸色煞白,身体因虚弱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他握紧冰魄令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那摇摇欲坠的光罩,望着光罩外翻涌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那黑暗中心、正在凝聚的、充满贪婪的巨大瞳孔,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某种奇异的共鸣,同时涌现。
“我……我该怎么做?”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最信赖的岩雪。
岩雪目光死死锁定祭坛上方的寂灭之瞳,语气快而清晰,不容置疑: “进入光罩,靠近祭坛中心!以你身负的冰魄为引,以冰魄令为桥梁,将你的意志沉入祭坛,去感受、去呼唤沉睡的祖灵!只有祖灵的本源力量,才能净化寂灭,重固封印!”
“可是那黑气……”楚晚莹看着光罩外那令人心悸的黑色气流,担忧至极。连三位长老和岩烈族长那样的强者都无法抵挡,翊儿如何能穿过?
“冰魄令会庇护他。”岩雪斩钉截铁,“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为你争取时间!”
她猛地转向墨云舟、凌云和兜帽刀客: “墨国公,凌将军,还有这位……守灯人的朋友!我们必须挡住寂灭之瞳接下来的冲击,为太子创造机会!”
无需多言,严峻的形势让所有人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职责。
“好!”墨云舟玄机匣完全展开,数道流光萦绕周身,挡在萧允翊左前方。 “殿下放心前去!臣等誓死护卫!”凌云战刀横于胸前,浑身杀气凛然,站在右前方。 兜帽刀客没有说话,只是横跨一步,灼热的刀意如同无形的墙壁,挡在了正前方,将那弥漫过来的死寂气息逼退些许。
萧允翊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这些背影,眼眶微热。他用力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将楚晚莹悄悄塞进他手里的几颗护心丹丸含在舌下,重重点头: “我知道了!”
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朝着那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乳白色光罩走去。胸前的冰魄令似乎感应到他的决心,月白色的光晕骤然变得凝实,如同一个透明的光茧,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当他触碰到那濒临破碎的光罩时,光罩仿佛有灵性般,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萧允翊一步踏入!
刹那间,光罩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部是狂暴的能量冲击、刺耳的哀嚎、腐蚀的黑气;内部虽然也弥漫着从裂缝渗出的黑色粘液,三位长老气息奄奄,但那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恐怖压力,却减轻了许多。然而,祭坛中心那股源自寂灭之瞳的、冰冷死寂的凝视,却更加清晰、更加咄咄逼人!
“殿下……靠近……中心石碑……手触……符文……”一位长老挣扎着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祭坛中央那倾斜的、被黑色物质覆盖的石碑,说完便力竭晕死过去。
萧允翊心脏狂跳,不敢耽搁。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蠕动渗出的黑色粘液,那些粘液似乎对冰魄令的光晕十分忌惮,在他靠近时便会稍稍退缩。
他一步步走向祭坛中心,走向那巨大的石碑。越靠近,胸口的冰魄令就越烫,体内那缕被初步驯服的冰魄之力也越发活跃,仿佛既兴奋又恐惧。
终于,他来到了石碑前。石碑上古老的符文大部分已被黑色物质覆盖,只有少数几处还隐约可见原本冰蓝色的光泽。他深吸一口气,依照长老的指示,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按向一处尚存的、较为清晰的符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符文的瞬间!
祭坛上方的寂灭之瞳,仿佛被彻底激怒!那模糊的瞳孔虚影猛地收缩,然后骤然扩张!一股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光束,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意志,无视了光罩的阻隔,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之矛,朝着萧允翊的后心,暴射而下!
这一击,快!狠!准!蕴含着寂灭之息被屡次干扰、被“容器”接近祖灵核心的滔天怒火!誓要将这渺小的、胆敢挑衅它的蝼蚁,连同其体内的“冰魄”,一同彻底摧毁!
“殿下!!!”
光罩之外,一直死死关注着内部情况的墨云舟、凌云、楚晚莹等人目眦欲裂!他们想要冲进去救援,但那黑色光束的速度太快!太突然!而且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让他们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岩雪更是脸色剧变,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却被面具人趁机猛攻,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眼看萧允翊就要被那毁灭光束吞没——
千钧一发!
萧允翊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带着玄奥纹路的石碑符文!
“嗡——!”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瞬间唤醒!以萧允翊触碰的符文为中心,整座祭坛,不,是整座苍岩峰,猛地一震!一股浩瀚、古老、纯净、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极致冰寒意志,如同沉眠的火山,轰然爆发!
萧允翊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超越他想象极限的冰冷洪流,顺着他的手臂,瞬间冲入他的体内!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精纯,如此的古老,与他体内的冰魄之力同源,却强大了何止千万倍!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他感觉自己渺小的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意识几乎瞬间就要被冻结、被冲散!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重组!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胸口的冰魄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与光芒!它仿佛一个忠诚的卫士,一个精准的调节器,牢牢护住了他最后的心神,并且引导着那涌入的浩瀚洪流,避开他脆弱的经脉,主要朝着他按在石碑上的手臂汇聚!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缕微弱的本源冰魄,在这同源却浩瀚无数倍的力量洪流中,非但没有被吞噬,反而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变得异常活跃与欢欣,主动地、贪婪地吸收着、融合着这来自祖灵的馈赠!
这一切描述起来漫长,实则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就在那寂灭光束即将临体的刹那——
萧允翊按在石碑上的右手,连同他整个手臂,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如同月华凝聚般的冰蓝色光辉!这光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亘古、威严、净化一切的凛然意志!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出于本能,猛地回身,将那只闪耀着祖灵光辉的手臂,朝着疾射而来的黑色光束,悍然挥出!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只有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死寂,在方寸之间,无声碰撞!
冰蓝色的光辉与漆黑的死寂光束撞击在一起,仿佛两种根本对立的法则在进行最原始的较量!冰蓝光辉所过之处,那充满毁灭气息的黑色光束,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不是被击碎,而是被……净化!
那冰蓝光辉余势不衰,甚至逆冲而上,如同利剑般刺入了祭坛上方那巨大的寂灭之瞳虚影之中!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油脂的声音响起!寂灭之瞳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其中传出的不再是贪婪与毁灭,而是夹杂着痛苦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的无声咆哮!
它那原本凝实的虚影,竟然变得淡薄了几分!
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让峰顶所有人都惊呆了!
墨云舟等人又惊又喜!
“殿下!”
“成功了?!”
岩雪逼退面具人,看向光罩内那被冰蓝光辉笼罩的少年身影,清冷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期待。
面具人独眼死死盯着萧允翊,充满了怨毒与……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直接引动祖灵本源之力?!”
光罩内,萧允翊保持着挥臂的姿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这座雪山,挥出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整座苍岩峰的意志!但那股力量太过庞大,仅仅是一瞬间的引导,就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精神与体力。
手臂上的冰蓝光辉迅速消退,重新变回原样,只是石碑上被他触碰的那个符文,此刻正持续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冰蓝光芒,仿佛被重新点燃。
祭坛的震动似乎平息了一些,裂缝中涌出的黑色粘液速度也减缓了。三位昏迷的长老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继续恶化。
似乎……情况暂时稳住了?
然而,萧允翊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他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无尽威严与一丝急切的意念之声,这声音直接源于他触碰的石碑,源于他体内那正在与祖灵洪流缓慢融合的冰魄:
“孩子……你的到来……带来了希望……但……‘蚀山蛊’正在腐坏山基……寂灭……正在窃取圣山的力量……加固封印……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力量……”
“阻止他们……毁掉‘蚀山蛊’的核心……否则……圣山倾塌……万物……同寂……”
这意念断断续续,却如同惊雷,在萧允翊脑海中炸响!
蚀山蛊!破坏山基的邪物!它的核心,在哪里?!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黯淡了许多的光罩,望向峰顶边缘,望向那正在与岩雪激战的面具人!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那里!
而祭坛上空,那遭受重创、变得淡薄的寂灭之瞳,在短暂的紊乱后,再次凝聚起来,那双冰冷的、充满死寂的瞳孔,死死地锁定了萧允翊,其中燃烧的,是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的……毁灭欲望!
它似乎意识到,这个“容器”,远比它想象的……更加“美味”,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