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砸了算我的。”张耀的语气不容置疑,“但如果做成了,咱们红星厂,就能在省城那帮老牌大厂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老刘的眼睛红了。
他在这个厂里干了大半辈子,眼看着厂子从辉煌走向衰败,心里憋着一口气。现在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证明红星厂还没倒下。
“厂长,您放心,我豁出这条老命,也得把这东西给您搞出来!”
张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信你。”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红星厂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老刘带着王工和几个技术最好的老师傅,把自己关在车间里,从早到晚都在研磨轴承。
张耀每天都会去车间看进度,但从不多问,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
陈桃花察觉到他最近回家越来越晚,饭桌上也总是心不在焉。
“当家的,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张耀夹了口菜,摇摇头:“没事,就是厂里在搞个新产品,有点忙。”
“那你也得注意身体。”陈桃花给他盛了碗汤,“你看你,这几天瘦了一圈。”
张耀喝了口汤,心里暖烘烘的。
“放心,我有数。”
大芸放下筷子,忽然开口:“爸,我听说咱们厂要去省城参加什么交流会?”
“嗯,下个月。”
“那能带我去吗?”大芸眼睛亮晶晶的,“我还没去过省城呢。”
“我也要去!”二芸立刻跟着起哄。
张耀笑了:“行,到时候带你们一起去,让你们见见世面。”
两个女儿欢呼起来,陈桃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惯着她们。”
张耀笑而不语,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赵富贵那边,最近安静得有些反常。
这不像他的风格。
果然,第二天下午,赵铁军就慌慌张张地跑进办公室。
“厂长,出事了!”
张耀抬起头:“什么事?”
“市百货大楼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人在散布谣言,说咱们厂的产品质量有问题,还说咱们用的原材料都是劣质货!”
张耀的眼神一冷。
赵富贵,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不知道,但现在市里好几个单位都在传,孙科长刚才打电话来,说上面有人给他施压,让他重新考虑跟咱们的合作。”
张耀沉默了几秒,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孙科长的号码。
“孙科长,我是张耀。”
“张厂长……”孙科长的语气有些为难,“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张耀的语气很平静,“孙科长,咱们合作这么久,我们厂的产品质量怎么样,您心里有数。”
“我当然知道你们厂的产品没问题,可是……”孙科长叹了口气,“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我这边压力很大。”
“那您想怎么办?”
“张厂长,我也不瞒你,上面的意思是,让我暂停跟你们的合作,等风声过了再说。”
张耀的手指捏紧了话筒。
“孙科长,我能理解您的难处。但我有个请求。”
“你说。”
“给我一周时间。”张耀的语气很坚定,“一周之内,我会拿出证据,证明这些谣言都是子虚乌有。到时候,还请孙科长给我一个机会。”
孙科长沉默了一会儿:“行,我给你一周时间。但张厂长,如果一周之内你拿不出证据……”
“如果拿不出来，我自己主动解除合同。”
张耀“啪”地一声挂断电话，听筒砸在卡座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一言不发。
赵富贵这手釜底抽薪，玩得是真脏。
不跟你拼产品，不跟你谈质量，直接从舆论上下手，往你身上泼脏水。一盆不够，就再来一盆，直到把你彻底搞臭。
名声这东西，建立起来千难万难，毁掉却只在旦夕之间。
“厂长，厂长！这可咋办啊？”赵铁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孙科长那边要是真停了合作，其他单位肯定也有样学样，咱们厂……咱们厂就完了！”
张耀没睁眼，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笃，笃，笃。
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敲在赵铁军的心坎上。
“慌什么。”
许久，张耀才睁开眼，眼底一片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
“天塌不下来。”
他坐直身子，看向赵铁军：“去，办两件事。”
“第一，把咱们厂从建厂开始，所有的原材料采购记录、质检报告、出厂检验单，全部给我找出来，复印三份，整理成册。”
赵铁军一愣：“厂长，整理这些干啥？费时费力的，人家都说是谣言了，谁还耐着性子看这个？”
“谣言止于智者，但更止于事实。”张耀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别人泼脏水，咱们就把家底亮出来给他们看！我要让市里所有单位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咱们红星厂用的，到底是什么货色！”
“第二，”张耀的眼神变得锐利，“给我查！掘地-三尺也得把源头给我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孙子在背后推波助澜，搅风搅雨！”
“是！”赵铁军精神一振，腰杆都挺直了。
他刚要转身出门，张耀又叫住了他。
“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厂长您说！”
张耀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厂区里那些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的身影，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狠劲。
“去告诉老刘，让他把吃奶的劲儿都给我使出来。一周！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周之内，我要看到高精度轴承的成品！”
赵铁军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
阳谋！
厂长这根本就不是被动防守，而是在憋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招！
用铁一样的事实去打碎谣言，再用一款谁也模仿不来的新产品，在省城交流会上一锤定音！
这哪是翻身仗，这分明是要把赵富贵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明白了！”赵铁军激动得脸都红了，“我这就去！我亲自给老刘他们当小工，就算不睡觉，也得把东西给您搞出来！”
……
夜幕降临，张耀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院子里已经亮起了暖黄的灯光。
陈桃花正在厨房里忙活，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两个女儿趴在堂屋的桌子上，正凑在一起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