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采购，我跟你说实话，我们厂确实在攻关这个项目，但现在还在试制阶段，最后能不能成，我不敢给你打包票。”
“没关系，我等得起！”孙大勇急切地说，“张厂长，只要您能做出来，我们厂愿意出比省城高两成的价收！”
张耀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高两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行，孙采购，你的话我记下了。等我们这边有了准信，第一时间通知你。”
送走孙大勇，张耀回到办公室，屁股刚挨着椅子，桌上的电话就“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是钱卫国打来的。
“小张，我托人打听清楚了，背后散布谣言的，就是赵富贵。他找了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单位头头，让他们在市里到处传，说你们厂的原材料都是从废品站淘来的劣质货，用心歹毒得很！”
张耀捏着电话听筒，眼神冷了下来。
“钱县长，谢了。这事，我会处理。”
“你打算怎么办？光靠嘴说可没用。”
“用事实说话。”张耀的声音很平静，“我已经让铁军把厂里所有的采购记录和质检报告都整理出来，到时候直接送到市里各个单位的桌上，让他们自己看，我们红星厂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废品站淘来的！”
“这是个办法。”钱卫国顿了顿，语气严肃了些，“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赵富贵这次是下了死手，他手里肯定还有别的阴招没使出来。”
“我知道。”
挂了电话，张耀又点上一根烟，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赵富贵，你以为靠这点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把我压垮？
天真。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红星厂就像拧紧了发条的闹钟，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赵铁军带着几个年轻工人，把厂里从建厂开始的档案柜都给翻了个底朝天，采购记录、质检报告、出厂检验单，堆得满办公室都是，整理成厚厚的几大本。
张耀亲自一页一页地审核，确保没有一个字一个数据出纰漏。
与此同时，老刘那边的进度也在稳步推进。
第三天晚上，张耀正在办公室对着一堆单据头昏脑涨，忽然听见车间方向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欢呼！
他心头一跳，猛地站起来，椅子都被带倒了，直接冲了出去。
车间里，灯火通明，老刘举着一颗小小的钢珠，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都在哆嗦。
“厂长，成了！成了！误差控制在零点零零八毫米以内！”
王工拿着游标卡尺，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数据没错，真的成了！我们真的做出来了！”
张耀一把抢过那个钢珠，放在掌心。
冰凉，光滑，沉甸甸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零件，这是红星厂的命，是几百号兄弟的希望，是他们在省城交流会上，用来砸碎所有质疑的底牌！
“老刘，辛苦了。”张耀的声音都有点哽咽。
老刘摆摆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机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辛苦……值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在这片欢腾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
赵铁军跑过去接，才听了两句，脸色瞬间就变了。
“厂长，出事了！”他拿着电话听筒，冲张耀喊道，“市百货大楼那边打来的，说有人在他们仓库里发现了一批标着咱们厂牌子的劣质扳手，孙科长已经被上面叫去问话了！”
张耀的脑子“嗡”的一声。
劣质扳手？
他们厂出厂的扳手，每一把都是千锤百炼，怎么可能有劣质品！
栽赃！
这是赤裸裸的栽赃！
“铁军！”张耀的声音像淬了冰，“立刻带人去百货大楼，把那批扳手给我原封不动地拉回来！我倒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在搞鬼！”
赵铁军二话不说，吼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张耀站在车间里，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赵富贵，你他娘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既然你要玩阴的，那就别怪我张耀，不客气了！
深夜十一点，市百货大楼的仓库依旧灯火通明。
赵铁军骑着自行车，带着两个厂里的老师傅，风风火火地赶到。孙科长正蹲在仓库门口抽闷烟，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孙科长!”赵铁军跳下车,喘着粗气。
孙科长看到他,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东西在里面,你们自己看吧。”
仓库角落,一个破旧的木箱子被撬开,里面零散堆着二十来把扳手。扳手表面锈迹斑斑,有几把甚至开裂变形,一看就是劣质货。
但箱子上,赫然印着“红星机械厂”的字样。
赵铁军蹲下身,拿起一把扳手,翻来覆去地看。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玩意儿……”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老李师傅,“老李,你看看。”
老李是厂里的老钳工,干了三十年,什么货色一眼就能分辨。他接过扳手,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然后用指甲刮了刮表面的锈迹。
“这不是咱们厂的货。”老李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看出来的?”孙科长走过来。
“三点。”老李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咱们厂的扳手,开口处都有一道细细的磨痕,这是老刘师傅的手艺,谁也模仿不来。这把扳手,开口粗糙,一看就是劣质模具压出来的。”
他又指着扳手柄:“第二,咱们厂用的钢材,都是从市钢厂进的正规货,硬度高,不会这么容易生锈。这把扳手,用的是回收废铁,成分不纯,所以锈得这么快。”
“第三呢?”孙科长追问。
老李把扳手翻过来,指着底部一个模糊的钢印:“您看这个厂标,咱们红星厂的'星'字,中间那一横是直的。这个钢印,中间那一横是歪的,而且字体也不对。这是假冒的!”
孙科长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确定?”
“我用人格担保!”老李把扳手往地上一摔,发出一声闷响,“孙科长,这批货根本就不是我们厂生产的,有人在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