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看到来人，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李……李处长？”他嘴唇哆嗦着，声音都变了调。
来人正是李怀忠。
李处长连眼角都没扫他一下，直接无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张耀面前。
“张厂长，路上耽搁了，我来晚了。”
张耀连忙迎上去，紧紧握住李处长的手：“李处长，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
“我要是再不来，你这厂子怕是就要被人拆了！”李处长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但转过身看向陈建国时，眼神已经冷得像冰。
“陈建国，你不在市里待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陈建国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衬衫都湿了。
“李处长，我……我是奉命来……来例行检查。”
“奉谁的命？”李处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我怎么不知道厅里有这个安排？”
陈建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问你话呢！”李处长往前逼近一步，气势迫人，“是厅里下了正式文件，还是某个人给你打的招呼，让你来‘例行检查’的？”
陈建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腿都有些发软。
“我……”
“你不用说了！”李处长懒得再听他狡辩，从随身的公文包里甩出一份文件，“这是厅里刚刚下发的通知，红星机械厂被列为本年度重点扶持企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扰其正常生产经营！”
他把文件直接塞到陈建国怀里，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回去告诉陈副厅长，公是公，私是私！他要是觉得赵富贵受了委屈，让他自己来找我谈！”
陈建国捧着那份文件，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知道，自己这次不是踢到铁板，是撞上钢板了！
李处长在省厅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手握实权，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勾当。
“李处长，我……我这就回去做汇报。”陈建国声音都在发颤，只想立刻消失。
“等等。”李处长叫住他，冷冷地说道，“你今天在红星厂都查了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报告。明天上午九点之前，交到我办公室！”
“是……是！”
陈建国哪还敢多说半个字，带着两个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干事，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自己的车里，灰溜溜地走了。
仓库里重新安静下来。
李处长转过身，看着张耀，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融化，换上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小张，干得不错嘛。”
张耀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多亏了李处长您及时赶到。”
“我可没帮你什么。”李处长摆摆手，“你这厂子要是自身有问题，我来了也白搭。账目清楚，生产规范，产品质量过硬，这才是你的底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不过，赵富贵那条线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你得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张耀点头，眼神沉静。
“还有一件事。”李处长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下个月，省里要在省城举办一场轻工业产品交流会，全省的优秀企业都会参加。我已经把红星厂的名字报上去了，到时候，你带着你们厂最拿得出手的产品，去给我争口气！”
张耀的眼睛瞬间亮了。
省里的交流会？这可比在县里小打小闹强太多了！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谢谢李处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别光说不练，好好干。”李处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好你。”
送走李处长，张耀回到办公室，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赵富贵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没找到半点把柄，反而被李处长当场打脸，还变相帮红星厂拿到了参加省级交流会的宝贵名额。
这一仗，赢得漂亮。
但张耀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战场，还在后头。
他点了根烟，看着窗外热火朝天的厂房，眼神愈发坚定。
来吧。
他张耀，从来不怕打硬仗。
……
傍晚，张耀回到家。
陈桃花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他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眉眼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当家的，今天……没事吧？”
“没事了。”张耀笑了笑，伸手帮她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省里来的人，被我请走了。”
陈桃花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踏实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屋里传来脚步声，大女儿张芸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一把拉住张耀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爸！我听同学说，今天县里派人去咱们厂找麻烦，结果被你给骂跑了？”
“你这丫头，消息比谁都灵通。”张耀笑着刮了下女儿的鼻子。
“那当然！我同学她爸在县里上班，现在好多人都知道我爸厉害了！”张芸一脸的骄傲和崇拜。
张耀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暖烘烘的。
“记住了，咱不欺负人，但也绝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
“嗯！”
吃过晚饭，夜色降临，张耀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
陈桃花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轻轻放到他手边。
“当家的，你说，那个赵富贵，还会再来找麻烦吗？”
张耀呷了口热茶，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会。”
“那可咋办？”
“他有他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张耀的语气很平静，“路还长着呢。”
陈桃花看着丈夫沉稳的侧脸，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信任。
“我信你。”
夜深了，院子里只剩下不知名的虫鸣。
张耀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下个月的省城交流会……
那可不是小县城，是龙是蛇都得拉出去遛遛的地方。
红星厂想要真正站稳脚跟，一飞冲天，这，就是最好的跳板！
他脑子里开始飞速盘算，该带哪些产品去？扳手？还是新研发的轴承？怎么才能在众多老牌大厂中，一炮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