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县公安局的李所长亲自带着两个民警来到了红星厂。
“张厂长,照片我看了,证据很充分。”李所长的语气轻松了不少,“不过赵富贵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提供的伤情鉴定报告和证人证言,都做得很像样。”
“那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向市里汇报了情况,市里的意思是,让我们先调查清楚再说。”李所长顿了顿,“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赵富贵这次是铁了心要搞你,就算这次不成,他还会有下一招。”
“我知道。”张耀点点头,“李所长,麻烦您了。”
“别客气。”李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也算是给咱们县争光了,我们当然要帮你。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别让人抓住把柄。”
送走李所长,张耀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钱卫国打来的。
“小张,我刚接到消息,赵富贵今天上午去了省城。”
张耀的心一紧。
“去省城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找他的靠山呗。”钱卫国的语气带着几分冷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省轻工厅的李处打过招呼了,他那边会帮你盯着。”
“谢谢钱县长。”
“先别谢我,”钱卫国在那头沉声说道,“你自己争气,把厂子给我办得红红火火,比什么感谢都实在。”
挂了电话,张耀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富贵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连省城的关系都动用了。
但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张耀,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身后,有县里的钱卫国,有市百货大楼的孙科长,更有省轻工厅的李处长。
这些人,就是他敢跟赵富贵掰手腕的底气。
正思索着,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撞开,赵铁军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
“厂长,出事了!”
张耀睁开眼,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事?慢慢说。”
“工商局的人来了!”赵铁军喘着粗气,“说是接到举报,要查我们厂的账!”
张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查就查,咱们的账本干干净净,还能怕他们?”
“可是……”赵铁军急得直跺脚,“他们指名道姓,要查咱们厂从成立到现在的,整整三年内的所有账目!连老厂长那时候的烂账都要翻出来!”
张耀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查三年的账?
这摆明了是要掘地三尺。
老厂长在的时候,厂子半死不活,为了维持下去,账目上打过不少擦边球,甚至还有些见不得光的“白条”和“人情账”。
这要是被有心人揪住不放,小事也能给你捅成天大的窟窿。
赵富贵这招,够阴,够狠。
“让王会计全力配合他们。”张耀很快冷静下来,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波澜,“不过你得亲自盯着,他们要看什么就给什么,但任何账本、票据,都不能离开你的视线,更不能让他们带走。”
“明白!”
赵铁军领命而去,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张耀走到窗边,点上一根烟,看着厂区里那些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的身影,听着车间里传出的熟悉轰鸣。
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指着这个厂子吃饭的。
他不能让他们失望。
傍晚时分,张耀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
陈桃花正在厨房里忙活着,饭菜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小院,大芸和二芸正趴在院里的小桌上写作业。
“当家的,你回来了?”陈桃花看到他,连忙擦了擦手迎上来,脸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忧色,“我听人说,今天工商局去厂里查账了?”
张耀心里一暖,脸上露出笑容:“你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是大芸放学回来说的,她同学的爸爸在县里上班,都传开了。”陈桃花小声问,“当家的,不会有事吧?”
“放心,能有什么事。”张耀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爱查就让他查去,正好也让大家看看,我张耀管的厂子,账本有多干净。”
话是这么说,但陈桃花眼里的担忧并没有减少。
吃过晚饭,张耀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纳凉抽烟。
两个女儿写完作业,一左一右地凑了过来。
“爸,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二芸仰着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张耀被逗乐了,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瞎说什么呢,你爸是文化人,怎么会打架?”
“可是我同学说,你带人把永发厂的门都给堵了。”
“那不叫堵门,那叫讨个公道。”张耀纠正道,“记住了,以后在外面,别人要是欺负到咱头上了,不能当缩头乌龟。”
“那要是打不过呢?”二芸又问。
“打不过也得亮亮拳头。”张耀看着女儿,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有些事,跟输赢没关系,跟对错有关系。这是原则。”
一直没说话的大芸,忽然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认真:“爸,你会输吗?”
张耀愣了一下,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他笑了,笑得格外笃定。
“不会。”他说,“你爸这辈子,还没输过。”
夜深人静,张耀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既然赵富贵把事情做绝了,那也别怪他心狠手辣。
第二天一早,张耀刚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李所长打来的。
“张厂长,有个情况得跟你通个气。”
“李所长,您说。”
“赵富贵昨天在省城,见了省厅的陈副厅长。”李所长的声音压得很低。
张耀的心猛地一沉。
副厅长?那可是省里说得上话的大人物。
“这个陈副厅长,是什么来路?”
“具体背景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跟赵富贵关系不浅。”李所长顿了顿,“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钱县长那边已经在活动了,省轻工厅的李处长也知道这事了,应该能顶住。”
“谢谢李所长。”
挂了电话,张耀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看来,这已经不是县里的小打小闹了,战火已经烧到了省里。
他正思索着对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派头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