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那片湿痕还没干透,我的手指仍陷在松软的土里。顾柏舟提着灯走过来时,我正盯着东北角的地表,那里本不该有反应——改良剂明明只注入了东南两块地。
“你还在看这儿?”他蹲下身,手背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水刚通了一夜,能见效也得等三天。”
我没有答话,只是把掌心贴在地面,感受那一层微妙的湿润。昨夜的水流速度、系统报告里的渗透曲线、还有这提前松动的土壤……它们对上了。低流速加上高湿度,确实让改良剂扩散更快。我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在上面划出四块区域,用炭笔标出ph偏高的地块。
“剩下的改良剂,全用在这两块。”我把本子递给他,“稀释比例按系统推荐的来,一滴都不能多。”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起身往仓库去取药剂。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三瓶半的存货,已经用了大半,剩下的每一分都得精打细算。
天刚亮,菜园就忙开了。清洗台搭在鸭舍前的空地上,两条竹槽接了支渠的活水,底下垫着石块,形成自然落差。第一批青菜刚从地里割下来,就被送到了这里。工人们围在旁边,看着水流冲刷叶片上的泥点,有人皱眉:“洗是干净了,可耽搁工夫啊,赶不上早市怎么办?”
“今天不赶早市。”我拎起一筐刚洗净的菠菜,水珠顺着叶尖往下滴,“我们改路线,先送镇上铺子,再补货到集市。”
林婶挎着篮子走过来,瞅了眼正在分拣的孩子们:“承安又拿红石头往瓜筐里塞?你这办法倒是省嘴皮子。”
“比喊一百遍‘轻拿轻放’有用。”我接过雅柔递来的标签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嫩叶”。她仰头问我:“妈妈,这个给谁?”
“给喜欢炒青菜的人。”我把纸条压进筐底,“记住了,红色萝卜,蓝色青菜,绿色瓜类,哥哥管石头,妹妹贴签,好不好?”
两个孩子用力点头,又埋头忙起来。
李商人留下的账本摊在我带来的木箱上,封面沾了点泥,但我一直没擦。翻开第二页,是他随手记的一行字:**损耗三成,实赚七分**。我对照今天的出菜量重新核算——清洗后叶子折损约一成二,但运输途中萎蔫率降到了不足半成。再加上遮阳网减缓纤维生长,同等重量下,能卖出的优质菜多了近两成。
中午前,第一批新流程的蔬菜送出去了。回来的伙计说,铺子里的人问是不是换了供货人。
下午林婶又来了,手里攥着张纸条,脸色不太好看:“有人问,菜是好了,可成本涨了吧?是不是又要加价?”
我接过纸条,看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别到最后,我们吃不起自己种的东西。”
“拿本子。”我对顾柏舟说。
他递来记录册,我翻到昨日数据页,指着几栏数字给她看:“洗掉的泥不算亏,运到镇上少烂三成,等于多挣三文钱一担。遮阳网是花了几百根竹片,可它能让菜多长五天嫩叶,这一茬就能回本。”
林婶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嘟囔:“你还真算得清。”
“不是我算的。”我指了指脑门,“是该算的都得算明白。”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傍晚时却带了三个常来买菜的妇人过来,一个个站在我面前听我讲怎么分筐、怎么贴签、为什么现在每一筐都能查到采摘时间。有个妇人听完点点头:“那你这菜,以后就贴个‘云家监制’吧,我们认这个。”
我没应,只笑了笑。
太阳偏西的时候,顾柏舟从田里回来,裤脚卷到膝盖,鞋帮上全是湿泥。“东南两块地施完了。”他说,“按你说的比例兑的水,一瓶半刚好用完。”
我跟着他走到菜园边,蹲下检查土壤。指尖插入表层,触到底下的凉意——和昨夜一样,那种像种子即将破壳前的松动感。系统界面悄然弹出:
【初级土壤改良剂效能验证完成】
【“低流速+高湿度”条件下渗透效率提升37%】
【建议在后续灌溉设计中纳入此参数】
我滑动页面,调出明日的用水计划。西岭的水源还不稳定,早晚各放一次水,每次两个时辰。如果能在清晨第一波水流中加入微量改良剂,配合遮阳降温,或许能让整片菜园的ph值逐步平衡。
“明天开始,调整放水时间。”我站起来,“早一个时辰开闸,先把药剂混进去。”
顾柏舟皱眉:“万一冲得太快,浪费了呢?”
“不会。”我把报告调出来给他看,“水流慢的时候吸收最好。咱们把闸口收窄一半,控制流速。”
他盯着图看了片刻,终于点头:“我去改。”
天快黑时,最后一筐贴好标签的菜被抬上板车。我站在菜园中央,手里拿着刚核对完的清单。清洗台旁的彩石归了类,遮阳网在晚风里轻轻晃动,远处田埂上,顾柏舟正带着人检修水闸。
系统提示再次浮现:
【产品优化阶段性达标】
【消费者反馈处理闭环已建立】
【解锁“种植-反馈-调整”基础模型】
我合上记录本,听见林婶在远处跟人说话:“你瞧见没?连菜叶发黄都有人记下来改。这哪还是种地,分明是绣花。”
脚步声靠近,顾柏舟走过来,手里拎着空桶:“药剂瓶子都洗干净了,放哪儿?”
“先收着。”我说,“下次还能用。”
他嗯了一声,转身往仓库去。我正要跟上,眼角忽然扫到东北角那片地——
月光照着的地方,泥土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缝,不到半寸长,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