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南半球的海岸线正被一层潮雾笼罩。
屋里静得近乎寂灭。
直到——
“叮”的一声提示,手机屏幕倏地亮起。
初舞阳下意识点开,一眼扫过那熟悉的发件人名,
再看到那行标题——
《离婚协议书》电子文件。
她像是被当头砸了一下,指尖一下握紧了手机,
整个人僵在那里好几秒。
没附任何文字,
只有那份冰冷的、盖着章的法律文书。
她颤着手指往下翻,越看,眼睛越发模糊——
初舞阳怔怔站着,
看着屏幕上那几页文档,手指划到最后一页的财产分配条款——
海城的房产、车、分公司股份,
甚至包括她过去一直当作借口、与他争执过的那部分KoALA股权,
他全都给了她。
毫无保留。
像是在做一场干净利落的切割。
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不在乎了。
初舞阳胸口发紧,喉咙像被灌了水泥,噎得说不出话来。
手机从指缝里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她的情绪,也在那一刻崩塌。
剧烈的抽泣突然响起,
像是被捂住口鼻的呜咽,窒息得让人发疯。
她用力捂着脸,却止不住那濒临窒息般的哭声,一下比一下撕裂。
门外,阳瑾初立在走廊尽头,脸色一点点变了,
那种哭声,像是将人的心挖开活生生搅碎的声音。
他握了握拳,几步走上前,轻敲房门。
“阳阳?”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更低哑的抽噎,像是有人在死命忍耐。
阳瑾初再敲,
“阳阳,开门——你别吓我。”
沉默数秒后,他转头对佣人低声吩咐,
“去拿备用钥匙。”
门被打开时,
初舞阳已经蜷缩在床边角落,整个人都在发抖,脸埋进手臂里,肩膀一抽一抽地颤着。
阳瑾初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他快步走过去,在她对面蹲下,轻轻拉开她的手,语气小心翼翼,
“怎么了?”
初舞阳没说话,眼睛红得像泡在盐水里太久,声音沙哑而失魂,
“离婚协议书,他……真的走了。”
阳瑾初轻叹了口气,将外套披到她肩上,
“阳阳,别哭,”
“你做的,是对的。”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肯定,
“他离开,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他继续留在你身边,你只能成为金家的活靶子,他自己也难逃被对付”
“你是在自救,也是在救他。”
初舞阳摇着头,泪水还是一滴滴往下掉。
阳瑾初看着她那副快要散掉的模样,语气满是安心,
“金老爷子活不了多久,人预感自己寿命将至只会越来越疯,他肯定不会放过景旻的,亲儿子在他眼里也是利用的工具更何况与他有隔阂的外孙,”
“如果景旻还不回金家,他一定毫不留情对他下死手的。”
阳瑾初语气冷得像冰,
“所以你做得对,比起其他——生命才是最重要,不是吗?”
初舞阳闭着眼,点了点头,却哭得更狠了。
她明知道这些,全都知道,
可就是止不住疼。
离婚协议最后还是签了。
全程由言昼线上代劳,对方说话疏离客气,
签字页落下的瞬间,
初舞阳盯着那行“自动完成”状态提示,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秒,又默默移开。
“保重,初小姐。”
言昼在电话另一头低声说,像是在完成最后一件重要交接。
初舞阳愣了下,抿唇,还是问出口,
“他……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静了好几秒。
言昼似是权衡,又似是迟疑。
作为景旻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他不该越界,可最终还是低声回了一句,
“景总,不好”
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低沉得像沉入水底,
“是非常不好”
他说完就沉默了几秒,像在后悔,又像在道别,
“我多言了,再见。”
嘟的一声——通话挂断。
手机恢复了黑屏,整间屋子也安静得只剩时钟滴答。
初舞阳就那样坐在原地,仿佛四周空气都凝固了,
她和景旻,从此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彻底的、干净的、连误会都不剩的一别,
他带着康复证明、没有软肋、没有牵挂,像个合格的金家继承人一样,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手机轻轻一震,跳出系统提示:
【合同签署成功,文件已存档】
她没去看。
只是忽然开始想,不知道这一辈子——她还会不会再见到景旻,
或者说……有生之年,他是否还愿意见她,
——
海城机场,停机坪尽头。
金家的私人飞机早已发动,舷梯稳稳地垂着,仿佛等着接一位迟到的国王归位。
景旻站在风里,没动。
夜色寂静,他的脸却苍白得惊人,眼下淡青的阴影像是刚从病榻上挣脱。
修长的身形包裹在黑色长风衣里,整个人却比夜还冷,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
那枚戒指躺在他手里,像个没意义的废物,
闪着被月光嘲讽的光。
指节轻轻一扣,像在感知那枚戒指曾在他手上戴了多久——
太久了。
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曾几何时,是他不惜一切都不肯摘下的东西。
现在却成了个笑话。
他抬手,“叮”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将它扔了出去,
那枚戒指在地上跳了两下,滚进阴影,再无声息。
他眼里没有半分波澜,
甚至没看它落地的方向,便转身迈上舷梯。
风扬起他的风衣衣角,也扬起那张原本熟悉的脸上,一丝说不清的陌生感。
那种冷硬,不再是压抑不住的偏执。
而是彻底清除情绪后的麻木。
原本那双藏着怒火与情感的眼睛,如今仿佛彻底沉进海底,深、黑、无底。
他病情确实好了。
连所有情绪都被治好。
他像一把重新铸过的刀,干净、利落,毫无情绪缠绕。
外壳俊美依旧,
却再也没了从前那种灼热、疯狂,甚至连恨意都显得温和。
金家派来的人站在舷梯口,恭敬出声,
“景少爷,现在出发吗?”
他脚步一顿。
夜风将他眼底的光吹得更暗。
下一秒,他低低地开口——
“……等一下。”
说完,他转身回望了一眼,那眼神不重,却让人说不清意味。
那名随从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
“是,”
景旻没再开口,
只是顺着那片昏暗阴影的方向走了几步,背影高大而沉默。
………
半小时后,私人飞机从跑道缓缓升空,
划破海城的夜,彻底消失在天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