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即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
“金麒麟?哼,那混账小子,果然被你蛊惑得一塌糊涂。”
“他还真以为我一死,他就能顺理成章坐上这个位置?”
初舞阳垂眸,语气平静,
“所以……金麒麟死了?”
电话里顿了一瞬,那头的气息隐约紊乱了些,过了几秒才缓缓吐出一句,
“跟死了也差不多。”
“那小子废了一条腿,毁了一张脸……”
初舞阳指尖微微一紧,随即却缓缓松了口气。
金家那样的家族,身份象征从不只是权力。
毁容,意味着“无帝王相”,不具代表金氏的形象,也等于自动放弃竞争家主资格。
就像金柏霖——金家的另一个弃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讽刺再度响起,
“这就是初小姐想要的结局吧?”
“你说让我别插手你把金麒麟拉进局,说是让他顶雷……现在才知道,这替死鬼,原来是留给我用的。”
“你出卖了景旻,让我一步步将他逼入死角,又唆使金麒麟趁虚而入。”
“若是那小子真赢了,今天你接这通电话的,可不就是他打来的?”
初舞阳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回应,
“其实,不过是因果关系。”
“您逼我,我不过是顺势推了他一把。”
“可惜他没死,您也还活着。”
电话里轻咳了一声,那咳声极轻,却明显带了压制不住的虚弱气息。
“但即便如此——”
金老爷子的声音低哑而缓慢,
“你想要的,不也都达到了?”
“你为景旻扫清了麒麟这个最大障碍,而我,经此一遭,本来还能撑半年,现在……怕是连三个月都难了。”
初舞阳没说话,
她知道金麒麟定然会狗急跳墙刺杀金老爷子的,
因为他没料到景旻真的会放下她、愿意回金家。
金家打开怀抱,他自然对景旻下不了手,只能选择动老爷子。
金麒麟信了她的话,
她说——只要金老爷子不再搅局,她就有办法让景旻回头。
“那就祝老爷子,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能看着景旻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吧。”
她平静地开口。
金老爷子却冷冷一哼,
“你觉得你就真赢了?在这场算计的游戏里,我和金麒麟都付出了代价……那初小姐,就不怕被报复吗?”
“初小姐应该很清楚了我过世的夫人和女儿都是怎样对待背叛的爱人的”
他嗓音压得低,却每个字都像刀,割在她心口。
“你就不怕,景旻将来会那么对你?”
初舞阳的指节一僵,不知道是不是想嘴硬维持着自己是胜利者姿态,
“念在夫妻一场,我当然希望他能在你们金家那狼窝里活下去。”
她话锋一转,冷意裹着轻蔑,
“但希望终究太渺茫不是吗?”
“如果他活不下来,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可如果他真活下来了——”
“那我也自有办法牵制他。”
“毕竟他的秘密,我知道不少,老爷子不要忘了如果没有为出卖那些秘密您现在还在和景旻死磕着呢!”
她顿了顿,声音不疾不徐,字字带着钉锤般的狠劲,
“还有件事,您不知道吧?景旻的病,其实早就治好了。”
“他不会像你那位夫人和女儿一样被情绪牵左右了,他是个商人,商人嘛,只要利益合适,交换什么会放不下?”
她笑得冷淡,
“再说了,他不一定活得下来,不是吗?”
“初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呐!”
金老爷子咳了一声,带着几分衰败病气,轻笑两声,
“也是初小姐能在开完枪打伤人以后还能全身而退,怕不是仗着澳洲阳家的庇佑吧!现在的景旻确实远远比不上阳瑾初,初小姐的选择也无诟病之处,”
初舞阳嘴硬地吐出两个字,
“自然。”
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电话那头却突然响起金老爷子一声极轻的低语,
“你都听到了?”
声音模糊,低低的,却明显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愣住了。
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
她虽然不知道,金老爷子身边还有谁在场。可那轻飘飘一句“你都听到了”,像一柄利刃骤然刺穿所有防备。
下一秒,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无聊。”
那一瞬间,她所有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
是他。
是景旻的声音。
然后——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
世界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和那屏幕上已结束的通话界面。
自这以后,初舞阳再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金家的消息了,
仿佛那段漫长纠缠的过往,被一场风暴彻底掩埋了。
她人在澳洲,日子却像漂浮在深海中的尘埃,每一天都模糊又漫长。
她醒得越来越晚,睡得越来越沉。
午后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里,望着海平线发呆一整天。
院子里的白山茶开得极盛,阳光落在花瓣上,一层层晕开,
她却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阳瑾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安排了花匠,厨师,甚至请了营养师,却没有一样能真正让她走出那片低潮。
她照旧每天照顾花草,定时剪枝浇水,动作极其温柔,却没有丝毫温度。
直到有一天,她站在阳台前看着天边发呆,太阳落了,她还一动不动,连脸颊被风吹得通红都没察觉。
阳瑾初从楼下上来,站在她身后,看了很久,终于开口,
“阳阳,我们去滑雪吧。”
初舞阳没什么表情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
“你不是以前说过,想坐缆车看雪夜的灯火吗?”
阳瑾初笑了笑,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不远,就当散心。”
“你想去哪都行,瑞士?北海道?还是冰岛?”
他本以为她会拒绝。
却没想到——
听到“瑞士”两个字的那一刻,她脸色骤变,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魂,
下一秒,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不是哭出声,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崩溃,像某根断掉的弦一瞬间绷紧了所有情绪的裂缝。
阳瑾初瞬间慌了,连忙蹲下身试图去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不去瑞士,我们不去,去哪都行,你说——”
可她却用力摇了摇头。
“就去瑞士。”
她嗓音轻得像雪落在棉上,眼泪还在流,眼神却异常坚定。
阳瑾初沉默许久,最终点头。
“好,就去瑞士。”
可就在他们还未出发之前,一条消息震惊全球商业圈——
金家家主,在位五十余年的“商业帝王”,骤然去世。
新闻来的那一刻,澳洲海风正柔缓吹进庭院,阳光穿过廊檐洒在藤椅上。
初舞阳正弯腰剪去一枝过期的山茶,听见阳瑾初接电话时语调微变,
本以为是他在处理海外项目,直到他挂断电话转头看她,眼神沉了许多。
“金老爷子……死了。”
她愣住了,剪刀停在指尖,整个人定格在那里。
“……不是说还有半年吗?”
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仿佛不是震惊,而是无法相信这等一个时代象征般的人物,就这样猝然陨落。
“距离上次通话,连三个月都不到。”
阳瑾初看着她,眼神复杂,
“死讯是官方宣布的,说是突发脑溢血,现场无人救治成功。可金家现在乱成一锅粥。”
初舞阳没说话,站在那里良久,像失了魂。
阳瑾初继续道,
“金家现在没内定继承人,景旻……并未被正式立为继承者,所以现在整个金氏财团处于权力真空。”
“全球金系企业开始动荡,资本链拉扯牵动着无数板块,别说普通商人了,就连几个国家的货币都出现了波动。”
“金家一个企业体的规模,就占了酋邦国Gdp的百分之三十。”
“而酋邦国……基本也开始动荡了。”
初舞阳怔怔站着,像被一把无形的手紧紧勒住了呼吸。
“旅游业首当其冲。银行、地产、航运、能源……甚至连酋邦的王室都不得不开始介入谈判。”
“而我,也没法像以前一样随时陪着你了。”
阳瑾初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得疲惫。
“我也要去工作了,阳阳,金氏崩盘的话,我们这边也会被牵”
初舞阳点头,却依然神情恍惚。
她没问景旻的消息,也没问金家现在是谁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