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
听筒里静了半秒，李昊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却轻得几乎脆弱：“哦，是吗？”
“你是要去看陆老吗？要不我和你一起吧？”
又来了，又用陆老来威胁她，陆瑶指骨猛地收紧，手机壳发出细微的“咔”声。
“说起来，”李昊在那边慢条斯理，咬字温吞，“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这个‘晚辈’还没正式拜访过陆老，实在失礼。”
李昊自顾自说着失礼，陆瑶听不下去，打断他。
“李昊，你别乱说话，我们这种关系？！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少往你脸上贴金。”
“陆小姐可真狠心，我们可是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怎么会没有关系，况且——”他故意一顿，暧昧地咬字，“你肚子里还……”
“李——昊！”
陆瑶几乎破音，尾音在空气里炸出一道白刃，仿佛要把手机劈成两半。
电话对面也不再继续说了：“好好好，我不说了，陆小姐你可不要动怒，小心身体，我订了个餐厅，等会儿位置发给你，你不来的话我就去陆家接你。”说完，他率先挂断电话。
砰——陆瑶扔掉电话，屏幕暗下去，映出她铁青的轮廓，指骨发白，掌心被指甲刻出四道猩红的月牙。
委屈像潮水，瞬间漫过胸口，直冲眼眶。
她死死咬住下唇，把那点湿意逼回去——不能哭，一哭就输了。
可越是忍，喉咙越烧，像吞了一口滚烫的铅，烫得她连呼吸都发颤。
全世界都在逼她。
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
如果她不是养女的身份，她也不用这么好强，不用事事跟陆亦曦抢，抢得鲜血淋漓，还要笑得云淡风轻。
陆家的股权、陆老的偏爱、媒体镜头的焦点……原本也该天然有她一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多喘一口气都怕被指责“僭越”。
她就不用过得这么小心翼翼，这么辛苦，不会压抑着自己，更不会为了寻找发泄的出口去酒吧，就不会遇到李昊，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能怎么办呢，谁让她没有陆亦曦那么好命，是从楚晚肚子里爬出来的。
陆瑶抬手，用手背狠狠抹过眼眶，把那点湿意一并擦碎。
随后蹲下身，把刚才发泄时撞歪的画框、碰倒的书籍、掉在地毯上的相架，一件件整理。
做完这一切，她拉开抽屉，取出那只藏了许久的白色小盒。
她看着盒子上的字样，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今天就必须解决。
“瑶儿，你要出去？”楚晚挎着从果园里摘了一篮子新鲜的水果进来。
“嗯，妈我朋友有个比赛，让我帮她看看比赛作品，今晚我就不回来了。”陆老的原因，她最近不能长期出门，但一晚上不在家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先把肚子里的东西弄掉，至于恢复，之后再说吧。
“好，注意安全。”
楚晚看着陆瑶的车开出去，她忽然想起——
这段时间，瑶儿好像常往外跑。
每次都说“朋友”“比赛”“聚会”……
年轻女孩子的借口，她年轻时也用过。
楚晚低头，看着篮子里红得发亮的苹果，嘴角不自觉扬起。
“难道……谈恋爱了？”
笑意像苹果上的糖霜，悄悄铺了满脸。
半个小时后，陆瑶到了李昊发来的定位。
一家餐厅，李昊就坐在半开放的包厢里，深灰衬衫熨得一丝不苟，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
见她进来，他立刻起身，替她拉开椅子，动作绅士。
“想吃什么？”他噙着笑，把鎏金菜单递到她面前，“这儿的黑松露烩饭和清汤燕菜都不错。”
陆瑶没抬手，只淡淡扫了一眼封面，便别开视线：“你点，我没胃口。”
最近孕反汹涌，她连水都咽得艰难，更不想跟对面这个人同桌进食。
他存在的每一秒，都让她觉得空气里浮着一层油腻的膜，裹住喉咙，令人作呕。
李昊仿佛没看见她眼底的冷燥，自若地翻开菜单，指节轻敲纸页：“好，那我来。”
“黑松露烩饭，低温慢煮和牛，再要一份桂花清露燕窝。”
他抬头冲侍者笑，声音低缓，“她最近胃口小，做得清淡些。”
“好的，先生。”
侍者躬身退出去，门扇合拢，包厢陷入一种幽暗的寂静。
灯光是暧昧的琥珀色，落在李昊的睫毛上，投下一弯阴影，像精心描画的假面。
陆瑶指甲在桌布下掐进掌心，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这层面具连皮带骨撕下来。
陆瑶捧起骨瓷杯，热气扑面，她小口啜饮，借茶压下翻涌的恶心，也压下想泼他一脸的冲动。
“说吧，又找我干什么？”
最近李昊频繁约她出来，她都快找不到借口出来了。
“没事。”男人笑得温文，仿佛听不出她话里的冰碴，“就是想见你。”
他慢条斯理地给两人的杯子续水，水线细而稳，“你答应过要‘培养感情’，不见面怎么培养？”
李昊知道陆瑶不想见自己，但为了他的前途着想，他必须耐心地哄着她。
这顿饭，李昊嘘寒问暖，很是殷勤。
布菜、剔骨、换骨碟，连她手边的茶杯都没空过半秒。
陆瑶只用沉默回应。筷子在碗里拨了两下，像数米粒，又原封不动放下。
她冷着脸，整个人仿佛与这包厢的暖光隔绝，周身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罩。
终于等到他吃好了，陆瑶放下茶杯：“好了，我回去了。”
陆瑶在酒店订了一个房间，现在只想赶紧甩开李昊。
“等等，着什么急啊。”李昊却不想她走，伸手拉着她：“吃了饭，再转转消消食。”
“我累了。”
陆瑶甩开他，高跟鞋踩得飞快，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伶仃又决绝。
李昊眸色沉了一瞬，不耐掠过，随即又扬起那副温良面具，嘴角勾出弧度。
两大步追上，他一把扣住她手腕，往地下停车场带，动作熟稔得像牵一只不听话的猫。
“你干什么，放开我。”陆瑶使劲挣脱，却甩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