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到了搬运伤员的环节。
轻吞一口唾沫,喉珠上下耸动,珊瑚宫心海睫羽微颤,看着昏迷的祝觉莫名涌起一股羞涩,蜷缩起来的脚趾在丝质的白袜尖抠动着。
只要开口,旁边失忆的九条裟罗应该不会介意帮忙把祝觉背进里面的房间,心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愿那么做。
女孩子间的搂搂抱抱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常见,她以前也不是没有抱过同村的玩伴,但不论是哪个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高涨,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怦然作响。
或许是激动,也可能是紧张,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愿意把机会让给别人。
珊瑚宫心海缓缓伸出手,娇躯贴近,两条雪白藕臂轻轻从下方扶起祝觉柔韧的腰间。
在将昏迷的祝觉抱起的瞬间,心海略微有些惊讶,她能感觉到手臂传来的重量,与祝觉高挑丰硕的外形完全不同。
腰部微微弯曲,被粗布衣服遮掩的姣好身躯无力地靠在心海温柔的胸怀上,周围极静,两人衣服摩擦的莎莎声响填补着脚步间的空白。
鼻腔充斥着祝觉身上奇妙的气息,不知为何有种花香的甜腻,软香的温度在她们接触的部位忠实地反馈到心海的大脑,令她浑身肌肉不自然地紧绷,紊乱的心跳慢不下来,身体一阵阵发烫。好像中毒的人不是祝觉,反而是她这个负责治疗的医者。
将祝觉平放在客房闲置的床上,手心还残留着那股丝滑软嫩的感触,珊瑚宫心海侧过脸有些不好意思直视祝觉,两颊微微泛粉,耳垂绯红发烫。
珊瑚宫心海抿紧樱色唇瓣,手掌轻轻擦过祝觉体表,治愈的水波再次荡漾。
她又想起祝觉先前的提议,那副将生死置之度外,撺掇她挑战神明的模样,与之前毫不犹豫推开两人自己挡刀时的神情几乎一致。有种明明置身在内,却始终冷漠纵观一切的剥离。
就像是落在岛上歇脚的海鸟,短暂的觅食休息之后便会展翅高飞,或许日后又会在某天不期而遇,却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时候了。
当这种猜想在心头发酵,珊瑚宫心海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重物压着,呼吸都变得有些费劲。
人明明是用大脑思考的,可为什么心会觉得难受呢。
心海莫名地有种患得患失的失落感。
许久,祝觉悠悠转醒,感受到身上传来湿漉漉的触碰感,一阵阵惬意的舒畅顺着神经扩散到每一个毛孔,嘴角不知不觉溢出一声沙哑的呻吟。
祝觉费力地将眼皮睁开,看着浅淡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落到房间里,四肢无力而迟钝,几乎没有回应大脑的命令。
他尝试了好几次,才让左手的微微一动,似乎落在了床沿,即使如此手指的肌肉给他的感觉依旧像块石头那样僵硬。
“我……这是……”
“不要动,你中毒了,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心海伸手按住下方祝觉不安分的左手,动作轻柔地将它放回到先前的位置,同时再次放出治疗的水波。
明明自己的手指僵硬得不行,却能感到它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握住,而后是令人身心舒畅的凉意,祝觉浑身一颤,干脆把眼皮闭上,免得自己露出失态的表情。
“心海……谢谢你……”
治疗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心海很快调整过来,多彩的眼眸荡起涟漪,转瞬而逝。
“真是吓了一跳,还在想你就这么昏迷不醒怎么办。”
祝觉短促地咳嗽,身体的知觉随心海的治疗缓慢复苏,或许是心海的治疗足够给力,也可能是这具躯壳的特殊,足以杀死妖怪的剧毒没能要了他的命。
“其实就算死了,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遗憾吧……人活着就是一场寻找人生意义的旅程,尽管大多数人被家庭事业或者其他什么狗屎牵绊了手脚,但我坚信我正走在自己的路上,至少可以说没有需要后悔的事情。”
也许是又一次从死亡手下走过一遭,祝觉虚弱的话语带上些许哲思,他感觉现在的自己连无想的一刀也敢直面。
“不会太不负责了吗?对那些关心你的人来说……”
这是一个低哑的、失望的声音,使她的情绪非常明显,而她也意识到这点,迅速找补:“比如说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之类的……”
永远不要在女孩的借口上戳洞,祝觉接过话头,尽管开口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可以说从小就是无父无母的环境里长大的,在这里能称得上朋友的似乎一个也没有,手下和合作伙伴倒是有过不少。”
“诶?你父母他们怎么了?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问的话……”心海问他。
“嗯……简单来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再没见过我妈,至于我爸忙着沾花惹草,让我不是孤儿也跟孤儿差不多。反正他们都是混蛋,这样反而对我更好。”
过去几乎是前世的事情了,祝觉说起来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倒是心海那双大眼睛宛如两汪清澈的湖面泛起水光。
“哦……那真是很糟糕呢。”
“所以说一个人的缺点往往来自他的人生经历,然而因此犯下的罪行终究是自己的过错,那些手上沾染的鲜血并不会因为装可怜而消失。”
祝觉试着撑起身体,努力让胸前的累赘对抗地心引力的束缚,靠着床头支愣起来,而这个过程中心海的眼眸始终跟着他移动,保持着视线的接触。
心海说:“……因为某些原因,你其实不太重视自己的性命?”
祝觉感到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尤其是身体迟钝的情况下,思绪的高速运行令简单的问题也变得复杂。
“曾经我以为只要恪守信念,遵循正确,便不会犯下错误。但实际上,即使是神也无法规避犯错,再严谨的程序也终究会出现逻辑上的谬误,人只要有随时可能会犯错的觉悟,然后昂首挺胸地走下去就好。”
珊瑚宫心海这才明白了祝觉的想法,她陷入了沉默。
祝觉年纪看上去跟她相差无几,嘴里经常说些奇怪的垃圾话,心海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殉道者的一面,但自说自话地去做一些危险的事,对她对其他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珊瑚宫心海毫无征兆地靠近,把她柔软的上半身牢牢地压在了祝觉身上,闻起来有一股香气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祝觉猝不及防下浑身一紧,继而感受到怀里的温暖和柔软,很快放松下来。
对女孩来说拥抱是常见的表达情绪的方式,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祝觉心想,紧张举起的双手缓缓落下,环绕着心海娇小的肩膀。
心海接受了这个手势,双手放在祝觉背上,鼻子深深扎进了祝觉深厚的胸怀。闷热的呼吸温暖了祝觉的底衣,一股微弱的湿气在她的沟壑中央蔓延开来。
一个奇怪的想法闪过祝觉的脑海,这算不算给心海做了个洗面奶?
“我不希望你突然哪天死了,不希望海只岛上有人死去,大家平平安安地活着,等到将军改变主意的那一天就好……别再去做危险的事,好吗?”
虽然外形上已经成为美少女,但对于真正美少女的多愁善感,祝觉张开嘴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不是所有情况,都能用逻辑、经验、大义来补救,他在其他方面懂得再多,也不能弥补在情绪方面的麻木,而且光说也并不总是足够的。
拥抱的力度加大了几分,这种行为早已跨越了常规,跨越了礼貌交流的无形沟壑,提醒他人类首先是拥有触觉的生物。
在短暂的几分钟里,她们胸对胸地靠着,一言不发,填补卧室里寂静的是远处海水拍打沙滩的哗啦和她们浅浅的呼吸声。
无需言语,温暖柔软的身体接触也能给人以慰藉,这是祝觉从未知晓的。
轻轻一推,心海就离开了她们的怀抱,在两人之间造成了一段痛苦的距离,曾经如此温暖和令人安心的东西渐渐变冷了。祝觉没有什么打算抱怨的,因为持续时间再久一点他怀疑自己本就不多的自制力会彻底消失。
“你身上的毒好像消失了?”她看了眼祝觉的脸色,不再出现尸体那样的苍白,“你该去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浴室就在走廊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