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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家长辈复杂、担忧、无奈的目光注视下,三人沉默地离开了别墅。

他们一走,屋里的四位老人顿时都松了口气般,又同时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刚打完一场艰难的仗。

张承文对乔亮苦笑道:

“老乔,你还是手下留情了,我看那臭小子刚才走出去的时候,好像步伐还挺稳。”

乔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不然怎么样?还真往死里打啊?打坏了你不心疼?那毕竟......唉!”

他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两位母亲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对子女的担忧和无奈,也开始低声交谈起来,话题依旧紧紧围绕着孩子们的选择,充满了忧虑。

另一边,沈清柔她们的车队已经收到了曹文发来的实时消息,提前抵达了江州大学的一号广场。

车队停在广场边缘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车窗降下一些缝隙,每个人都紧张地望着外面,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金黄的银杏叶偶尔飘落一两片,更添几分秋日的萧瑟和悲凉。

不一会儿,张杭和乔雨琪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的另一头。

王肖霜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同样面色凝重,仿佛不是去等待一个结果,而是去参加一场葬礼。

两人沿着广场边缘铺着菱形地砖的小路默默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秋风吹过,卷起地上干枯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萧瑟。

张杭的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距离那个他恐惧的结局越来越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缓慢得如同煎熬。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欢笑着、喧闹着从教学楼里涌出,如同潮水般漫过广场,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然后又在上课铃声中迅速退去。

广场上的人来来往往,只有他们两人,像是被定格在了一幅无声的、悲伤的油画里,与周围的鲜活格格不入。

时间过的缓慢。

许久......

乔雨琪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正面面对着张杭。

她的眼神,在经历了这一切的混乱、痛苦、挣扎之后,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些以往的清澈,但这份清澈里,却带着让张杭窒息的、冰冷的决绝。

她看着张杭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惊雷,精准地投掷在张杭的心湖,炸起滔天巨浪:

“我们分手了。张杭。”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最终的选择,被如此清晰、平静、毫无转圜余地地说了出来。

张杭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四肢冰冷,呼吸都停止了。

他眼底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深渊般的伤感和难以置信的痛苦。

乔雨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流露出那种近乎绝望的无助和彷徨,那种深刻的、仿佛世界崩塌般的伤痛,让她的心也跟着剧烈地刺痛起来,仿佛被那双眼睛里的悲伤狠狠灼伤,痛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女人是心软的,她几乎要动摇,几乎要冲口而出我骗你的。

但她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坚持住最初的决定,那几乎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张杭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和所有支撑,瞬间泄掉了所有强撑起来的气势和希望。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嘴唇哆嗦着,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尖锐的疼痛。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向前迈步,一步,两步......脚步虚浮,背影充满了彻底的灰败、绝望和孤独,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这一刻,不远处车里的沈清柔、白小桃、李钰、凌妃......所有人的心全都揪紧了!

有人瞬间捂住了嘴无声地流泪,有人低低地惊呼出声,有人喃喃道完了......

有人不忍地别过头去。

她们都看懂了,乔雨琪最终的选择,是离开。

王肖霜也流下了眼泪,她知道,这对青梅竹马,或许真的走到了终点。

这个画面,注定会烙印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成为一个悲伤的注脚。

然而,就在张杭失魂落魄地、如同行尸走肉般迈出第五步,那背影绝望得让人心碎时......

乔雨琪看着他那仿佛一瞬间被彻底击垮、失去了所有光芒和力量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疼得无以复加,那疼痛超过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原则!

还是......

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猛地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浓重的哭腔,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但是!”

“我想要去环球旅行!”

“我没有工作了......我想,如果......继续当你的秘书,是不是......可以免费出去旅游?”

“我......我还想......在你身边,再看看你。”

“看一看......最真实的你......到底是怎么样的......”

说完最后一句,她的眼泪彻底决堤,汹涌而出。

她终究还是无法硬下心肠,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如此痛苦地离开,无法割舍掉那份深入骨髓的习惯、依赖和......爱。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想的的确是离开,是彻底解脱。

但就在刚才,张杭转身时那双彻底破碎、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像一把钝刀,狠狠地锯开了她坚硬的外壳,刺痛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压倒了一切理性的权衡和受伤的自尊。

下一秒。

张杭的脚步猛地顿住!

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后,他霍然转身!

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但那双原本死寂、如同灰烬的眼睛里,却像是瞬间被注入了万丈光芒,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希望!

“真......真的?雨琪!你......你愿意留下来?”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破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乔雨琪看着他瞬间被点亮的脸庞,那眼中迸发出的灼热光彩让她心尖发颤,她流着泪,用力地、肯定地点了点头。

“雨琪!谢天谢地!太好了!啊啊啊啊啊!”

张杭像是疯了一样,猛地冲回来,完全不顾形象,不顾周围零星投来的好奇目光,一把将乔雨琪紧紧地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

他充满惊喜和宣泄的吼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开来,惊起了几只停在附近啄食的麻雀。

“乱喊什么呢......公共场合。”

有路过的学生皱着眉头嘀咕。

“肯定是表白成功了吧,啧啧,瞧给激动的。”

同伴笑着猜测,语气里带着善意的调侃。

而车子内,沈清柔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难以抑制的惊喜!

“啊啊啊?不对不对,没走!没走!”

“太好了!听听杭哥的喊声,太好了!”

“天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雨琪留下了!她留下了!”

“太好了!他们不用难受了!谢天谢地!”

她们纷纷激动地打开车门下车,脸上洋溢着如释重负的喜悦和激动,几乎要欢呼起来。

乔雨琪被张杭紧紧抱在怀里,这个久违的、充满力量、几乎让她窒息的拥抱,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些只有彼此、简单美好的时光。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张杭胸腔里心脏剧烈而快速的跳动,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激动。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尤其是看到沈清柔她们都下车走了过来,脸一下子红了,挣扎着低声说:

“你放开我......很多人看着呢......”

张杭却抱得更紧,像个终于找回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语无伦次,声音哽咽:

“我不放!雨琪!再让我抱一会儿!就几秒钟!求你......让我确认这是真的......”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乔雨琪无奈,心软得一塌糊涂,只好继续低声说,声音闷在他的西装里:

“我们......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只是你的秘书,我......我要约法三章。”

张杭此刻哪里还会不答应,就算是三百章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哈哈大笑,声音无比畅快,充满了新生的力量:

“别说三章!三百章都行!你说什么都行!只要你留下!”

他的喜悦感染了周围的空气。

王肖霜布置怎地,心中释然了许多,她如释重负,似乎这个选择,是她更愿意看到的,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拿出手机,给陈思哲发了个消息:雨琪留下来了。

陈思哲几乎秒回:“我的老天爷,真好,能留下来真的太好了......”

而此刻。

王肖霜注视着前面的人,心情繁杂,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乔雨琪看着他这副欣喜若狂、甚至有点傻乎乎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只好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你快放我下来!像什么样子!”

张杭这才依依不舍地、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但双手还是扶着她的肩膀,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见或者反悔。

乔雨琪站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红着脸,鼻音重重地说:

“第一,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你要尊重我,保持距离,不能......不能随便动手动脚。”

她说得有些艰难,以前自己的身材,尤其是随便路过一下,都要被他拍屁股......

张杭立刻站直,像个听到命令的士兵,敬了个不标准的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大声说:

“是!乔秘书!保证完成任务!绝对尊重!保持距离!”

那样子,引得走过来的沈清柔她们忍俊不禁。

乔雨琪差点被他逗笑,赶紧忍住,继续板着脸:

“第二,我是你的秘书,你不可以欺负我,也不可以无缘无故凶我,工作上我会尽力,但你不准故意刁难。”

张杭点头如捣蒜,眼神无比真诚:

“绝对不欺负!绝对不凶!乔秘书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永远是对的!”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十足的讨好。

乔雨琪看着他,眼神复杂,说出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第三,如果......如果我觉得秘书的生活过够了,我想走了,那就是真的要走了,到时候,你不许再像这次这样挽留我了,可以吗?这是最后的约定。”

这个话题让气氛稍微沉重了一些,但张杭脸上依旧充满了自信和喜悦。

他相信,只要她留下,留在他的身边,他就有信心、有机会让她重新认识他,理解他,甚至......再次接受他,爱上他!

张杭郑重地点头,眼神坚定:

“一定!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让你感到反感、疲惫,你想要离开去寻找你想要的生活,我绝不会再这样纠缠,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雨琪......”

他看着她,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我真的很珍惜你,很爱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留在我身边,也可以是幸福的,好吗?”

乔雨琪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和埋怨,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不给你机会了,你太渣男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杭眨了眨眼,忽然脸色一板,拿出老板的架势,语气训斥道,眼里却藏着笑意:

“乔秘书,你就这样评价自己的老板?还想不想干了?”

乔雨琪一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露出些许以前那种怯生生又可爱的表情,弱弱地说:

“说好了......不能凶我,你这是职场威胁......”

张杭心头大笑,脸上却赶紧缓和下来,变得无比温柔,连连点头:

“好,好,不凶,不凶,开个玩笑,乔秘书说的对,我接受批评。”

他这时才注意到沈清柔她们已经围了过来,无奈地对乔雨琪笑了笑,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

“大家都很关心我们,今天呢,乔秘书,恐怕要破例一次,大家一起吃一顿晚餐吧,你身为我的首席秘书,也需要提前适应一下......这种可能需要处理老板私人社交关系的场合。”

他故意把首席秘书和适应场合说得有点正式,又带点玩笑的意味。

很快,张杭笑着朝沈清柔她们招招手。

女人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喜悦和放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雨琪!太好了!你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我们刚才担心死了!心一直提着!”

“太好了雨琪!欢迎回来!”

“我就知道你会心软的!”

乔雨琪被围在中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原则,轻声解释道,像是要说服所有人,也像是要说服自己:

“我们没有和好......我只是,只是他的秘书,仅此而已。”

这句话,让场上顿时沉静了起来。

过了足足十几秒。

甚至乔雨琪觉得有点古怪时。

白小桃心直口快,顿时兴奋地拍手,脱口而出:

“太棒了!哈哈哈!这家伙每次出差,国外国内,都玩得花得很!根本没人管得住!你当秘书跟着他,他肯定不敢乱来了!哈哈!这下我们可放心了!佳玲姐你说是不是?”

安佳玲也笑着点头附和,眼神里带着戏谑看向一脸无语的张杭:

“没错!这下好了,他无论去哪儿,我们大家都放心了,雨琪,你是好样的!就得这样治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肆无忌惮!”

李钰忍着笑意,温柔地看着乔雨琪,语气真诚:

“雨琪,你做他的秘书,确实是最适合的了,也只有你,能让他有所顾忌,能真正......管得住他的心。”

张雨馨也赶紧说,语气带着崇拜:

“是啊是啊!我们都拿他没办法,说什么他都嬉皮笑脸的!只有你的话他能听进去!雨琪姐,以后就靠你监督他了!”

这些话,让张杭脸上的笑容瞬间有点僵硬,心里顿时哭笑不得,涌起一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预感。

但仔细一回味,她们说的......好像还真是分毫不差的大实话啊!

留住了雨琪,是天大的好事,是他此刻狂喜的源泉。

可是这以后的肆意生活......恐怕真的要大打折扣,水深火热了啊!

想象一下未来无论去哪里考察、谈判、应酬,甚至可能只是想放松一下的时候,身边都跟着一位神色清冷、原则性极强的乔秘书,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张杭忽然感到一阵细思极恐,后背有点发凉......

他看着眼前这群明明是在笑,但眼神里多少带着点看好戏、终于有人能治你了以及大快人心意味的女人们,脸色不由自主地一黑,没好气地挥挥手,试图挽回一点早已荡然无存的家庭地位:

“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了!像什么话!都回车里!今晚江湾公馆聚餐!阿文!”

他提高声音喊道,试图用声势掩盖心虚。

曹文一直在远处守着,脸上也带着由衷的欣慰和笑容,立刻小跑过来,声音洪亮:

“老板。”

“吩咐家里厨师,准备大餐!最拿手的都上来!尤其是......”

张杭看向身边脸颊微红、眼神还有些闪烁的乔雨琪,眼神不自觉地又柔和下来,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

“多准备几条鱼,各种做法。”

“没问题!保证安排好!让大家吃好喝好!”

曹文笑着大声应道,脚步轻快地跑去打电话安排了,背影都透着高兴。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温柔地洒下,将他们的影子在广场上拉得很长。

一群人的身影喧嚣着、簇拥着,走向路边的车队。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阴霾散去,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段新的、有趣的、或许依旧充满挑战与磨合的关系,才刚刚开始。

而对于张杭来说,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又带着紧箍咒的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车队宛如沉默的巨兽,依次滑入江湾公馆静谧的林荫道,最终停在那栋灯火辉煌、犹如宫殿般的别墅前。

众人下车,白日广场上那几乎要灼伤人的狂喜与激烈,在此刻被一种更为内敛、却也更为复杂的温馨氛围所取代。

空气里漂浮着青草与晚香玉的淡淡气息,混合着一种回家的安定感,但这安定感对乔雨琪而言,却陌生得令人心慌。

张杭几乎是本能地快走两步,想为她拉开车门,手指都已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却猛地想起那刚刚立下的约法三章,像是被无形的戒条烫到一般,倏地缩回了手。

他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侧身让开,只对她投去一个混合着歉意与无限温柔的笑容,示意她自己来。

乔雨琪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沉默地自己推开门,鞋踩在光滑如镜的柏油路面上,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声响。

这个被强行抑制的本能动作,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看不见却切实存在的界限。

不再是耳鬓厮磨、可肆意撒娇的恋人,却也绝非冰冷刻板、唯有命令与服从的上下级。

一种崭新的、充满试探与不确定性的距离感油然而生,让每一次眼神交汇都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重量。

步入灯火通明、挑高惊人的大厅,瞬间便被一种喧嚣的温暖所包裹。

与其说是家,更像一个热闹非凡的小型幼稚园。

“爸爸!”

“粑粑!抱!”

“小妈!是漂亮小妈!”

好几个穿着柔软棉袜、蹒跚学步或咿呀学语的小家伙,像一群毛茸茸急于归巢的雏鸟,被身后的保姆或妈妈们温柔地护着,摇摇晃晃地朝门口涌来。

空气里弥漫着甜暖的奶香、儿童面霜的果味和蓬勃的生命力。

沈清柔姿态优雅地弯腰,抱起跑得最快、扎着冲天辫的小儿子,对乔雨琪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看,大家都等着欢迎你呢。”

另一边,白小桃一把拉住正试图用新长出的乳牙啃咬合金玩具汽车轮胎的张文才,指着乔雨琪,用极其夸张的甜美腔调教导:

“文才,快看,这是雨琪小妈!以后要记住,要叫雨琪妈妈哦!”

安佳玲也揽过穿着精致蕾丝公主裙、正眨着酷似张杭的大眼睛好奇张望的女儿张文欢,柔声说:

“欢欢,来,叫雨琪妈妈。”

于晴则半蹲着,扶着刚学会走路不久、还有些跌跌撞撞的女儿张文佳的小身子,让她面向乔雨琪:

“佳佳,看看,这是雨琪妈妈。”

小家伙们表情各异,有的懵懂茫然,有的害羞地把脸埋进妈妈颈窝,有的则大胆地用清澈无邪的目光打量着乔雨琪这个美丽却陌生的阿姨。

文欢口齿最为伶俐,在安佳玲的鼓励下,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成功模仿出来:

“雨,雨琪麻麻~”

这一声软糯含糊的称呼,像一根被春风拂动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搔过乔雨琪最柔软的心尖。

她望着这些鲜活的小生命,他们无一例外地继承了张杭的眉眼或唇角,是他们血脉的延续,是她曾经在无数个夜深人静时,偷偷幻想过的、属于她和张杭的未来的模样。

如今,这幻想以这样一种戏剧性又无比真实的方式呈现在眼前,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

有难以言喻的酸楚,有猝不及防的触动,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惊讶的、悄然滋生的奇异柔软。

这些孩子如此天真,他们的世界纯粹干净,完全不懂成人世界的算计、欺骗与无奈的选择。

正当她对着孩子们出神,内心浪潮汹涌之际,忽然感觉胸前一侧的柔软被一只微凉而迅速的手精准地捏了一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惊跳起来。

“啊!”

乔雨琪轻呼一声,瞬间从纷乱的思绪中被拽回,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张杭贼心不死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搞小动作,一股混合着羞窘的薄怒瞬间涌上,她猛地转头,带着兴师问罪的瞪视......

却见苏瑾不知何时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侧,依旧是那张如同精致娃娃般没什么表情的萝莉脸,她淡定地收回作案的手,甚至还放在自己眼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仿佛在评估测量数据,然后才用她那平板无波的声线低声解释:

“完成一下心愿。”

“你,你干嘛?”

乔雨琪又羞又窘,耳根都红透了,完全没料到偷袭者竟是这个平时看起来最无害、最超脱世外的技术宅。

一旁的沈清柔、于晴她们恰好目睹了这完整的一幕,顿时忍俊不禁,笑声打破了先前稍显正式的氛围。

于晴笑着嗔怪道:

“苏瑾!你真的,别一来就欺负雨琪哦。”

白小桃唯恐天下不乱地拍手起哄:

“苏瑾!你这是趁雨琪不注意实施打击!哈哈!快报告,手感如何?”

苏瑾面对指控,面不改色,只是抬眼看着乔雨琪,非常认真地解释了一句,仿佛在实验室里汇报一组严谨的观测数据:

“我就是想实践确认一下视觉评估的准确性。”

凌妃笑得花枝乱颤,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促狭地追问:

“所以呢?实践出真知了吗?多大号?”

苏瑾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近乎吃惊和赞叹的表情,肯定地给出了结论:

“超出预期,超大。”

“噗嗤......”

众人纷纷笑出了声音。

乔雨琪都被她这极其认真严肃的科研态度和石破天惊的结论给逗得差点破功笑出来,脸上的红晕更是蔓延到了脖颈,只好无奈地瞪了苏瑾一眼。

这个苏瑾,总是能用最一本正经的方式,做出最出人意料、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好了好了,苏瑾,适可而止,雨琪脸皮薄,经不起你这么研究。”

李钰温柔地笑着打圆场,走上前自然地挽住乔雨琪的胳膊,将她从尴尬的中心带离:

“走吧,我们去餐厅,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巨大的中式复古旋转餐桌上已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中西合璧,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正中赫然是三四条做法各异的鱼。

清蒸东星斑、红烧长江鮰鱼、酸汤肥鱼,显然是曹文深刻领会并严格执行了张杭做鱼的指令。

众人依照一种不成文但默契的次序落座。

孩子们则由保姆和营养师们照顾着,在隔壁的阳光厅专属区域吃饭玩耍,隐约传来的嬉笑声如同愉快的背景音。

穿着整洁制服的专业侍者开始为众人斟酒。

轮到乔雨琪时,沈清柔温和地开口:

“雨琪,我们都知道你酒量浅,就少少的倒一点红酒润润口就好,今天我们大家都小口慢饮,意思到了就行,主要是高兴,不劝酒,也不喝多。”

乔雨琪轻轻点头:

“谢谢。”

待所有人都安坐后,沈清柔作为这个大家庭里默认的主心骨和大姐,率先端起了酒杯。

她仪态万方地环视一圈,目光最后温柔而郑重地落在并排而坐的张杭和乔雨琪身上,她的声音清晰而柔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今天,对我们这个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特别的大家庭来说,是个非常非常重要、值得纪念的日子。”

“咱们这儿呢,情况确实特殊,归根结底,都是身边这个祸害......”

她说着,带着几分嗔怪又了然地斜睨了身旁的张杭一眼,引得众人会心一笑:

“我们都是他凭一己之力招惹回来的缘分,但他也像一根虽然花心却足够坚韧的线,把我们这些原本互不相干的珍珠串在了一起,成了一个拆解不开的大家庭。”

“他这次行事最是荒唐,欺负雨琪也最深,伤透了雨琪的心,也确实结结实实吃到了教训,差点就真的永远失去他最不想失去的宝贝了。”

她将目光转向乔雨琪,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与温暖的接纳:

“雨琪最终选择了留下,选择继续担任集团的首席秘书,留在公司,也留在我们大家身边,这真的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心里满是感激。”

“雨琪,你的善良、你的包容、你对他那份自己可能都不愿承认的深重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

“请你千万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们都是同龄人,以前相处得也很好,以后更会是互相扶持的家人、是无话不谈的姐妹。”

“你性子静,喜欢观察,那就安安静静地听着、看着,什么时候想说话了,我们也都会是最好的听众。”

“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这第一杯酒,我想我们大家一起敬,敬雨琪的留下,敬你的勇气和心意!”

“同时也敬小杭,希望他时刻铭记这次险些无法挽回的教训,真正学会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幸运。”

张杭立刻应声端起酒杯站起身,他凝视着身旁的乔雨琪,眼眸里的光芒如同淬了火,炽热而郑重:

“谢谢小柔,谢谢你们大家,谢谢你们一直都在包容我,支持我。”

“更要万分感谢雨琪,谢谢你愿意留下,愿意再给我这个混蛋一次机会,让我能继续名正言顺地能看到你,也能......在你的监督之下好好改造,争取早日重新做人。”

“这杯,我干了,雨琪你随意,抿一口就好。”

说完,他仰头将杯中澄澈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仿佛饮下的不是酒,而是某种沉重的承诺。

乔雨琪在他的注视和全桌人殷切而温暖的目光下,手指微微收紧,握住微凉的杯脚。

她垂眸看着杯中荡漾的宝石红色酒液,里面映照出头顶璀璨的水晶灯光,也映照出她自己迷茫而动荡的心。

最终,她还是端起了酒杯,送到唇边,浅浅地抿了一口。

微涩带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也勾起了心底更深的复杂滋味。

气氛在酒精和沈清柔的话语催化下,逐渐变得活络而自然。

王肖霜坐在张雨馨旁边,小声地感慨嘀咕:

“雨馨,你发的那份秘书要领,我的天,也太详细了吧!连咖啡温度误差不能超过正负两度都标出来了,看得我头皮发麻,这简直比伺候皇帝还精细!”

张雨馨闻言,立刻像是找到了苦水回收站,露出一副你可算提到这个了的痛心表情,抓住机会大倒苦水:

“那清单洋洋洒洒177条注意事项,几乎每一条背后都是我当年踩过的坑、闯过的祸,被老板他当面或者邮件里训斥三遍以上才刻骨铭心总结出来的血泪史!他那要求,细致严苛得简直变态!有时候我都怀疑他身体里住着一个精密运行的机器!”

这话引得桌上知道内情的老人们都发出了心有戚戚焉的笑声。

安佳玲笑着打趣道:

“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无所不能的张秘书,原来都是被老板这么骂出来的?”

张雨馨用力点头,表情夸张:

“绝对是啊!不然谁记得住那么多细节!光是行程安排的各种备用方案和预留缓冲时间就能写满三页纸!”

张杭在一旁得意地挑眉,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炫耀:

“严师出高徒嘛,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乔雨琪,眼神瞬间切换成讨好模式:

“以后对乔秘书,我保证,一定会尽量温和、尽量有耐心,循序渐进。”

乔雨琪微微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壁,嘴角却在他那句明显的双标承诺后,忍不住极小幅度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轻轻漾开一圈微澜。

这是乔雨琪第一次以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非女友却又是最特殊存在的复杂身份参加这样的家庭聚餐。

她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坐着,像一座细腻的雷达,默默接收着周遭的一切信息。

她观察着她们如何自然地互动。

沈清柔如何沉稳大气地引导话题、照顾全局。

凌妃如何用她妩媚的笑容和妙语连珠活跃气氛。

于晴如何温顺体贴地为身边人布菜、低声关切。

白小桃如何心直口快地吐槽、逗乐大家。

安佳玲那份桀骜如何被软化、融入其中。

苏瑾又如何时不时冒出一句超越常理的、带着技术宅特色的冷幽默或惊人语录。

而张杭,无疑是这个奇异宇宙的绝对核心与太阳。

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眼神明亮,谈笑风生,细心到能注意到每个人杯中酒水的深浅,适时示意侍者添加,他目光所及之处,充满了对眼前这混乱却圆满景象的深深满足与强大掌控力。

这一切,既荒诞,又奇异地和谐。

聚餐接近尾声时,韩乐乐从地球另一端的项目工地上打来了视频电话,屏幕那头背景杂乱,还能听到重型机械的轰鸣声。

“嘿!家人们!我这边刚忙完一段落,就听说雨琪留下啦?太好了!杭杭你小子得请客!必须是大餐!雨琪,替我好好看着他,他以后要是再不老实、敢犯浑,随时给我们打越洋小报告!我们组团回来收拾他!”

韩乐乐独特的烟嗓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风风火火的爽朗和由衷的喜悦。

紧接着是林清浅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却有些产后的虚弱,背景安静:

“雨琪,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愿意留下,我心里也踏实多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等我做完月子回去,我们再好好聊。”

大家也纷纷对着手机屏幕关心她的身体,叮嘱她安心休养,不用记挂这边。

这场氛围特殊而又意外轻松的家庭聚餐终于在晚上七点多结束。

窗外,夜幕早已彻底降临,将庭院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深蓝之中。

张杭亲自安排司机送乔雨琪回北区的别墅。

车停在熟悉的家门口,他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这一次,动作自然了许多,似乎找到了某种新的、属于老板和重要下属之间的分寸感。

他看着她,眼神在门廊灯下显得格外温柔,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打破现状的忐忑:

“明天,我让曹文准时八点过来接你,日程表我晚上会让人再发你一份确认。”

乔雨琪站在台阶上,夜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发丝。

她轻轻点头,公事公办地回应:

“嗯,按照日程表来就好,谢谢......张总。”

这个久违的、带着疏离感的称呼让张杭心头一笑。

他能感受到,雨琪的心态,正在复苏,万物复苏!

他露出一个笑容:

“好,那早点休息,晚安,雨琪。”

“晚安。”

她转身,输入密码,推开沉重的入户门。

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后,张杭才缓缓收起目光,示意司机离开。

乔雨琪推开自家别墅的门,客厅里灯光明亮,却弥漫着一股与门外夜晚的宁静格格不入的压抑气氛。

那几个象征着她决绝态度的大行李箱,依旧如同沉默的纪念碑般矗立在客厅中央,仿佛随时准备着再次启程,诉说着这个家庭不久前经历的震荡与挣扎。

乔亮和赵娟正并肩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但显然谁也没有看进去,遥控器被随意丢在一边。

听到开门声,两人几乎同时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担忧与焦虑,以及一种等待审判般的紧张。

“琪琪回来了!”

赵娟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快步迎上前,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着,仿佛她刚才不是去参加一场聚餐,而是去龙潭虎穴走了一遭:

“怎么样?没事吧?一顿饭吃了这么久,他们......那些女人,没给你气受吧?张杭呢?他有没有再逼你什么?”

乔亮也紧跟着站起身,眉头锁成了深深的川字,他看着女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不解:

“你糊涂啊,雨琪!你怎么就,怎么就真的答应留下了呢?爸不是非要逼你走,是心疼你啊!张杭那小子骗你骗得那么惨,伤你伤得那么深,你现在天天在他身边,看着他,看着他和那些女人、那些孩子......你这心里能好受吗?这不是在拿刀子一遍遍捅自己心窝子吗?这不是自己找罪受是什么?”

乔雨琪看着父母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担忧和憔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酸楚得厉害。

她换下鞋子,走到沙发边,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经历过剧烈挣扎后的虚脱与平静:

“爸,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今天这个决定,将来回头看,到底是对还是错,也许很傻,也许以后会后悔......”

她顿了顿,眼前似乎又闪过张杭在广场上那个绝望、破碎、仿佛失去一切光彩的背影,以及后来那双重新被点亮的、充满卑微希冀的眼睛:

“但是,当我看到他那个样子,听到他说的那些话,我心里那种难受,远远超过了离开的决心,我没办法......没办法就真的那么狠心,一刀两断,看着他彻底垮掉。”

赵娟看着女儿苍白而坚定的侧脸,心疼得无以复加,最终所有劝说的话都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她伸出手,爱怜地替女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语气软了下来:

“唉,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看着柔柔顺顺,其实骨子里最重感情,心也最软,妈早就说过了,不管你怎么选,妈都支持你,你要留下,那就留下吧,其实......平心而论,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谈,小杭那孩子,虽然在那方面混账透顶,该死一千次,但对你的心,妈觉得......还是真的,从小到大,他对你怎么样,妈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世道,诱惑太多,他又有钱有势,一下子没把持住,走了歪路。”

乔亮在一旁听得眉头直跳,忍不住哼了一声,语气复杂,带着一种同为男人却无法理解的愤懑:

“哼!什么诱惑太多!就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老子我现在也有钱了,我怎么就没变呢?我看就是根子里的问题!”

赵娟闻言,没好气地扭头瞪了他一眼,语气犀利地戳破他的自豪:

“你得了吧你!你是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还变个屁!人家张杭,现在才二十多岁,正是一头豹子一样精力旺盛的时候,有钱有势,长得又不赖,身边扑上来的莺莺燕燕能少得了?能把持得住那才叫稀奇!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年轻时候有点小钱就知道买烟买酒吹牛皮!”

乔雨琪被妈妈这番直白又粗俗的话说得脸颊微微发烫,低声阻拦:

“妈,别说这个了......”

她指了指那些行李箱:

“这些箱子,收起来吧,我们,我们不走了,继续在这里生活,以后,就算以后我真的不想当这个秘书了,要离开了,你们也要在这里正常生活呀,这里环境好,也安全,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喃喃自语,仿佛在梳理自己都尚未理清的思绪:

“我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她内心深处,那个自从做出留下决定后就隐隐浮现的模糊预感,此刻变得越来越清晰。

或许,自己最终的选择,兜兜转转,依然还是会走向彻底的原谅和某种程度的接纳。

而父母,他们或许愤怒、不解、心疼,但迟早也要面对和接受那个他们此刻或许最不愿看到的、更为复杂的局面。

乔亮和赵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心疼,但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松弛。

只要女儿眼下能好过一点,不那么痛苦,其他的,似乎都可以暂时搁置。

只要她还在眼前,就好。

“行,听你的,不走了。”

乔亮大手一挥,像是要挥散所有烦心事:

“明天一早我就把这些晦气箱子全搬回储藏室最里头吃灰去!”

赵娟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语气充满了母亲的关切:

“好好好,不想那么远了,来,跟妈好好说说,晚上吃饭都聊了什么?那些人对你还算客气吧?张杭他没再犯浑吧?”

窗外的夜色宁静如水,别墅内的灯光温暖地笼罩着三人。

乔雨琪依偎在母亲身边,闻着家里熟悉的气息,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开始慢慢地、捡着能说的部分,讲述晚上聚餐的情景,讲述那些天真无邪、软糯可爱的孩子,讲述那些性格各异却似乎并无恶意的女人,还有那个让她心绪纷乱如麻、恨意与怜爱交织、身份已然变成前男友兼新老板的复杂存在。

新的生活,从这一刻起,已然拉开了它沉重而未知的帷幕。

前路充满了挑战、迷茫和无法预料的情绪风暴,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盏熟悉的灯光下,来自家的温暖与包容,暂时驱散了她心底深处的孤寂与不安,提供了一个可供歇息的避风港。

冬日的晨曦透过轻纱窗帘,在乔雨琪的眼睑上投下柔和的一束光。

六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她从深度睡眠中缓缓苏醒,伸手按掉闹铃时,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梦中反复出现张杭那双深邃的眼眸,以及自己答应成为他秘书时他脸上的惊喜,还有他的呼喊声,真的好大,震得自己都耳鸣了!

解锁屏幕,一条微信消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发送时间显示为凌晨一点十五分。

“江州发布寒潮蓝色预警,今日气温零下五度,出门务必穿最厚一点,戴上我去年送你的羊绒围巾吧,很漂亮,乔秘书,请以身体健康为首要任务......你的张总。”

乔雨琪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的乔秘书三个字。

今天是正式上岗的第一天。

一个月的时间和选择,都结束了。

而这个信息,她能想象张杭深夜处理完工作后,强撑困意给她发消息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在人前永远表现得游刃有余,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不眠之夜。

她简短的回复了一个笑脸表情,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冰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急忙裹上睡袍走向浴室。

镜中的自己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昭示着昨夜辗转反侧的心事重重。

梳洗完毕后,乔雨琪站在衣帽间前犹豫了片刻。

最终,她还是取出了那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以及张杭去年从国外带回来的那条羊绒围巾,质地柔软得像云朵。

内搭则是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配上加厚的黑色裤袜。

她站在落地镜前打量自己,职业、端庄,又不失保暖性。

镜中的女子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但更多的是决然。

她轻轻抚平衣角的褶皱,深吸一口气。

“乔秘书。”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唤了一声,仿佛在确认这个新身份。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单薄,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下楼吃饭,当乔亮和赵娟看到女儿气色好多了。

乔亮的表情,放松了许多,赵娟则有些无奈,早餐很简单,刚吃完,已经七点钟了。

手机准时响起。

曹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乔秘书,我已经到门口了。”

“马上来,爸妈,我今天开始工作要忙了,晚上和霜霜不一定在哪里住,你们不用等我......”

乔雨琪拎起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的公文包,里面装着笔记本、钢笔和一些秘书必备物品。

推开大门,刺骨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把围巾又裹紧了些。

那台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已经停在别墅门前,王肖霜从副驾驶座探出头来,朝她招手,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乔雨琪熟练地拉开后车门坐进去,车内暖气开得恰到好处。

皮革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车内一如既往地整洁得一丝不苟,就像张杭给人的印象。

“早上好,乔秘书。”

曹文从后视镜里朝她微笑致意,语气比以往多了几分正式。

“早上好。”

乔雨琪点点头,注意到王肖霜正在吃三明治:

“你没吃早饭吗?”

王肖霜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

“起晚了五分钟,来不及做了,曹文说张总已经等着了,我们就赶紧过来了。”

“老板正在用早餐,我们可以先去接他,然后再去公司。”

曹文解释道:

“时间安排得刚好。”

车子平稳地驶向江湾公馆。

乔雨琪望向窗外,江州的冬日街景匆匆掠过。

光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行人裹紧大衣匆匆而行,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调。

她注意到王肖霜时不时偷偷从后视镜看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霜霜?我脸上有什么吗?”

乔雨琪忍不住问。

王肖霜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的:

“就是觉得你很适合这身打扮,特别职业,特别有范儿!而且你今天气色好多了,前几天那种低气压终于散了。”

乔雨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吗?”

“当然有!”

王肖霜用力点头:

“看来做出决定后,心情确实轻松多了吧?”

乔雨琪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

确实,尽管前路依然迷茫,但至少不必再在分手与原谅之间痛苦挣扎了。

她望向窗外,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成为张杭的秘书,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她自己也说不清。

但至少,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张杭两分钟后下楼,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熨帖的深蓝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而挺拔,只有眼底淡淡的青黑透露出一丝熬夜的气息。

曹文迅速下车为他开门,张杭弯腰坐进车内,带来一阵冷冽的清香。

“早上好,张总。”

乔雨琪和王肖霜几乎异口同声。

张杭的目光在乔雨琪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上扬:

“早上好,看来乔秘书有认真阅读我发的消息,穿得很暖和。”

乔雨琪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公事公办地回答:

“是的,张总,谢谢提醒。”

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王肖霜机智地打破沉默:

“张总,今天第一站是拼夕夕的会议,对吗?”

“没错。”

张杭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平板电脑:

“黄政他们已经准备了一周的数据汇报,我们要重点关注用户增长和商户拓展的情况。”

接下来的车程中,张杭简要介绍了当天的主要行程安排。

乔雨琪认真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

她注意到张杭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每个项目的关键点都把握得精准到位。

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八点半,拼夕夕总部会议室内,会议准时开始。

黄政站在投影屏前,神情自信而专注:

“截至上周,我们的活跃用户数已经突破8000万,日均订单量超过200万单,在下沉市场的占有率达到了35%,仅次于淘......”

乔雨琪和王肖霜坐在会议桌稍远的位置,安静地做着记录。

乔雨琪的笔迹工整清晰,将重点数据和黄政提到的困难一一列出。

她偶尔抬头看向张杭,他倾听时的侧脸专注而深邃,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当黄政提到商户拓展遇到的阻力时,张杭突然开口:

“竞争对手采取了什么应对措施?”

黄政愣了一下,随即回答:

“主要是补贴战,惊东和淘猫都加大了在下沉市场的投入,特别是惊东,他们的京造计划已经开始布局自营工厂......”

张杭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汇报持续了约一小时,黄政最终总结道:

“目前我们的现金流充足,补贴策略还能持续至少六个季度,但长期来看,必须找到更可持续的商业模式。”

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张杭。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投影屏前,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价格优势和下沉市场是我们的根本,但不能止步于此,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张杭清晰有力的声音回荡。

“第一,拓展品类,特别是数码产品,与苹果、华威等品牌直接合作,确保正品最低价。”

“第二,学习惊东的京造概念,但不要简单模仿,我们要建立更适合下沉市场的自有工厂体系,从口罩、袜子、纸巾这些日常用品开始,注重实用性和性价比,不求暴利,只要薄利多销。”

说到这里,张杭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乔雨琪。

“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语速更慢了些:

“开发属于拼夕夕独有的社交购物模式,拼一刀和助力只是开始,我们的目标是让每个用户都成为我们的推销员。”

高管们纷纷低头记录,黄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明白,张总,我们马上开始规划,具体方案,一周内出来。”

会议结束后,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车上。

乔雨琪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张杭。

他正闭目养神,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一刻,乔雨琪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女性会为他倾心。

工作中的张杭确实有种难以抗拒的魅力,那种自信、果断和远见,足以让人忽略他其他方面的瑕疵。

“乔秘书,我脸上有东西吗?”

张杭突然开口,眼睛仍未睁开。

乔雨琪吓了一跳,脸颊微微发热:

“没、没有,我只是在想刚才的会议内容。”

张杭睁开眼,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哦?那乔秘书有什么高见吗?”

乔雨琪镇定下来,认真地回答:

“我觉得黄总他们做得很好,但似乎过于关注竞争对手了,拼夕夕最大的优势应该是创新,而不是模仿或者应对。”

张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赏:

“很好的观点,继续说。”

受到鼓励,乔雨琪大胆地说了下去:

“惊东京造是很棒的概念,但拼夕夕不应该简单地复制,应该开发更适合下沉市场的自有品牌,比如更注重实用性和性价比,而不是一味追求品质和设计感。”

张杭若有所思地点头:

“有道理,乔秘书果然很有商业头脑。”

乔雨琪微微脸红,低下头继续整理会议记录,心里却有一丝小小的雀跃。

这是她第一次在商业场合发表自己的见解,并且得到了张杭的认可。

这种感觉,比她预想的要令人满足得多。

十点整,车队抵达太行集团总部。

会议室内,太行房产的总裁已经在等候。

见到张杭进来,他立即起身相迎,态度恭敬:

“张董,您来了,沈董特地嘱咐我,一定要将这个重要的地皮收购计划向您详细汇报,由您来做最终决策。”

屏幕上展示着二十多块待选地皮的详细信息,包括位置、面积、规划用途和预期价格。

“根据沈总的指示,我们已经初步筛选出这些地块,主要集中在各个一二线城市新区和高铁、地铁沿线......”

总裁详细解释着每块地的优势和风险,语气谨慎而认真。

张杭听得非常专注,不时提出问题。

乔雨琪注意到他对数字和细节的敏感度惊人,往往能一眼看出报告中不太显眼的矛盾之处。

“第七号地块的容积率有问题,这个数字不符合新区规划标准。”

张杭突然打断汇报,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数据。

总裁愣了一下,急忙翻看手中的文件,额头上渗出细汗:

“这个......我马上核实。”

几分钟后,核实结果出来,确实是一个计算错误。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更加紧张起来。

乔雨琪看到那位总裁擦拭额角的动作,不禁对张杭的敏锐感到钦佩。

张杭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块地的信息。

那一刻,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连坐在远处的乔雨琪都能感受到。

最终,张杭做出了决策:

“1、3、5......33和35号地块,这十七块地全力拿下,资金不是问题,我要的是速度和保密性。”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几位高管交换着担忧的眼神。

一位资历较深的高管谨慎地开口:

“张董,这个决策是否过于冒险?一口气吃下十七块地,资金链会不会太紧张?”

张杭微微摇头:

“将名单给沈董,其他的,无需再议。”

会议结束后,已是中午时分。

在太行集团的员工食堂简单用餐时,乔雨琪忍不住问:

“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有信心。”

张杭咽下口中的食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我不是有信心,我是知道一定会涨。”

乔雨琪不解:

“但是没有人能预知未来。”

张杭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那一刻,乔雨琪突然意识到,张杭的自信可能来自于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信息源。

就像他总能提前布局那些最终大获成功的项目一样。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却又莫名地被吸引。

饭后,他们立即出发。

下午一点,车队抵达开心世界基地。

郑书记已经带着一批官员在现场等候,个个面色凝重。

见到张杭下车,郑书记立即迎上前来。

“张总,感谢你特地赶来。”

郑书记握紧张杭的手,语气严肃:

“我得知弗雷尔卓德园区发生了严重的工伤事故,一名工人从高处坠落,现在还在抢救中,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这么大的项目,安全问题是头等大事啊。”

张杭神色认真:

“郑书记关心的是,情况怎么样?家属通知了吗?医疗费用全部由我们承担,另外给予最好的补偿。”

“都已经安排好了。”

项目负责人连忙回答:

“郑书记一早就来了,已经视察了一圈,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指导意见。”

张杭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对郑书记说:

“感谢书记对我们项目的关心和指导,我们一起再仔细检查一下安全措施,绝不能有任何疏漏。”

一行人戴上安全帽,深入工地视察。

张杭不仅关注表面工作,还随机抽查了几个施工点的安全措施,甚至亲自测试了脚手架稳定性。

他的检查细致入微,连一个小小的安全扣都不放过。

乔雨琪跟在后面,看着张杭熟练地与工人们交流,询问他们的工作条件和安全保障,承诺会进一步改善工作环境。

那种亲民而又不失权威的态度,让她再次看到了张杭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一个施工点,张杭注意到一名工人的安全绳有些磨损,立即叫来项目经理:

“立即全面检查所有安全设备,有任何问题的立即更换,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安全隐患。”

项目经理连连称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视察结束后,郑书记感慨道: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冬季停工了,三年之约啊,看现在的进度,还不错。”

张杭坚定地回答:

“三年之约不是空话,在郑书记的大力支持下,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我们一定能按时完成,第一批项目会先立起来,第二批的规划和建造也会逐步完善,这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地皮,不会浪费,一定会打造成世界级的乐园生态圈。”

郑书记满意地点头:

“有张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回程的车上,张杭显得有些疲累。

他揉着太阳穴,轻声对乔雨琪说:

“每一个重大项目的背后,都是巨大的责任,到了这个位置,每一个决定,影响的都是成千上万人。”

乔雨琪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她轻声说:

“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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