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裂开,魔息如潮海倒灌。
白君尘抱着凌渊泽坠落,袖袂被撕得猎猎作响。
凌渊泽的呼吸被魔息压得发颤,声音被痛意撕碎:“……小白……我好痛……我坚持……不住了……”
白君尘贴着他的发侧压低声音:“渊泽——我们快到了。”
魔息穿心,旧裂痕再度撕开。
凌渊泽眼底的光一点点散去——心识在溃散。
“……小……白……我……想……睡了……”声音轻得像要随风灭去。
白君尘心脉一紧,抱得更紧:“渊泽!”
但凌渊泽已靠在他怀里,意识沉入无声。心识如被黑潮拖坠,再无法抵抗。
白君尘指尖骤然一震,无序之力狂暴涌出。
空间被黑光扭曲,他抱着凌渊泽——瞬息撕开界壁,踏入魔界地域。
脚下落定的那一息,魔息已如千万触须般顺着凌渊泽的肌骨往上爬,一寸寸爬满他的脖颈、肩头、眉心,像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凌渊泽体内本就摇摇欲坠的两道魂此刻被强行牵扯——撕裂的痛意从心口裂到魂底。
他猛地蜷住白君尘的衣襟,声音被痛逼得断碎:“……小辰辰……小白……我不要了…………我……要回家……”
那一句“回家”不是撒娇,是心魂被魔界唤醒的最深处呼痛,是魔皇子被血脉召回的本能,连他自己都压不住。
白君尘抱着他,整个人像被什么狠狠捶了一下。
怀里的人痛得颤得厉害。
他抬手覆住凌渊泽心口,那处正剧烈跳动、又随时要崩碎。
“渊……泽……”白君尘喃喃唤他,怀中的人却仍在痛得发抖,魔息缠着他、拖着他、撕着他,
而他只能抓着白君尘,又哭又喘又痛地反复低喃:“我不要了……我要回家……”
白君尘的指节在他背后狠狠收紧。
“我带你回家。”白君尘的声音低得像从胸骨深处磨出。
他说着这句话时,眼神已微偏——黑渊深处,有一道古老而沉眠的方向正在苏醒。
魔息自远方涌来,像千万道看不见的潮水,顺着天地缝隙朝他怀里的那个人狂奔而至。
白君尘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魔皇殿。
是渊泽魂源所在的地方。
他的手臂一紧,单手托住凌渊泽冰冷的后颈,另一手抬起,指尖一划——黑光裂开,界壁被无序之力生生撕开一道深缝。
白君尘抱着他,一步踏入裂缝。魔息在他们周身炸开,像所有混乱都在迎回失落的王,但白君尘只护紧怀里的人,不让魔息碰他分毫。
深渊一闪——白君尘的身形消失在界缝的尽头。
也就在同一刻——魔皇殿中,凌渊珩尚在不安巡息,全然不知下一息,那个抱着他弟弟、气息惊天的白君尘将会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魔皇殿外,魔风死寂。
此时凌渊珩一人跪在黑石阶前,他喝退了所有人,指节扣着碎裂的石面,胸腔疼得像被铁钩钩住。
下一息——魔皇殿的光,突然被撕开。
不是门被推开,是——空间被生生划裂。
黑光从殿内扩散出来,像被无名之力一刀斩开深渊。
凌渊珩猛地抬头。
裂缝之中,有人缓缓踏出。黑焰,无序之光缠指。
白君尘抱着一个浑身狼藉、被魔息缠满的身影——凌渊泽。
魔皇殿的空气猛地一紧。
凌渊珩整个人彻底僵住,瞳孔猛缩,呼吸直接断了一息。
——神君白君尘。
——出现在魔界。
——还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凌渊珩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甚至来不及“恨”、来不及“怒”、来不及“质问”。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反射性念头:
——完了。
——魔界要亡。
——白君尘来了,魔界要亡了!!!
他的后背冷到发麻,眼前这一幕太荒谬、太危险、太不可能:
神君踏魔界。
还抱着他弟弟。
还像走进自己家一样撕开界壁。
凌渊珩几乎不敢呼吸,连喊都喊不出来。
魔界所有魔息在白君尘出现的那一刻——集体溃散、哀鸣、跪下。
他心底第一个念头根本不是质问白君尘而是:“我们……会不会都活不过这一息?!?”
白君尘的眼神冷得像深渊,却垂着睫抚着怀里那人微微喘息的胸口。
他抬头——第一次与凌渊珩正面相对。
“白君尘——放开我弟弟!!”突然凌渊珩的声音嘶得像要裂开。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却抱着他最放不下的唯一血脉。
他整个人像被点燃,却——动不了。
他想冲上去。
连拔刀的动作都做了。
但下一息,他就意识到一件让他寒到心尖的事实:
弟弟……在白君尘怀里。
而他……根本抢不回来。
白君尘只是垂眸看了他一眼。
没有怒,没有恨,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轻轻开口两个字:“安静。”
殿内的魔息仿佛被天刀削断——“轰”地一声全部压下去。
无序之力一息间铺开,如看不见的深渊锁链,从白君尘指尖蔓延整个魔皇殿。
所有魔气在那股力量面前,像被踩碎、压平、熄灭——连反抗都无法反抗。
凌渊珩浑身一震。
他明明是魔太子,
明明应当是魔界之主,但这一刻——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
白君尘不是来魔界闹事的,他是踩着无序之力……踏入魔界的“天外之灾”。
他恨白君尘。
恨到想把白君尘碎尸万段。
而那一声 “安静”——
让他连怒都必须硬生生咽回喉咙。
白君尘低头,抱着怀里的凌渊泽,声音沉稳却压得整个殿堂都抬不起头:“自此一界,由本君执掌。”
凌渊珩听见白君尘那句话,心头猛地一震,像被无形之力狠狠敲了一锤。
——疯了。
堂堂神君……竟弃神界不管,来魔界执掌?!
这念头刚闪过,他忽然察觉——白君尘身上没有神的气息。
没有神格。
没有天命。
没有神界的光。
那种俯瞰众生的“神明味道”已彻底消失。
可是——凌渊珩胸口却陡然抽紧。
没有神格?
那他是什么?
白君尘站在魔皇殿中的存在感就越骇人。
渊珩喉间发干,没有神格……
为什么他看着自己,比神君时更让人恐惧?
白君尘身周连半寸神息都无,却比天道压得更狠。
那不是神明降临,是——规则之外的“灾”踏入魔界。
凌渊珩胸口发冷,背脊不由自主地绷得笔直。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没有神格、却连天道都不容的存在——比任何神明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