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骗我,对不对?”
凌渊泽声音很轻,却像是把自己最后一点站得住的东西压在这句话上。
夜璃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得近乎残忍:“我骗你,于我有何好处?”
那一瞬间,他看见她的眼睛。
太稳了,稳得不像在撒谎。
胸口忽然一堵,他什么都没再问,转身就走。
魔皇殿的长廊空得厉害。
他一路奔回殿内,神识张开,像溺水之人疯狂去抓一丝熟悉的气息。
没有。
哪里都没有。
父皇的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
心识在这一刻正式复苏。
他猛地捂住心口,剧痛如雷。
神界的星光、怒吼、天雷、撕裂苍穹的剑影,一幕幕强行涌回脑海——
不该是这样的。
天旋地转间,他踉跄一步,几乎站不住。
“……白君尘。”名字从喉咙里溢出来,低得像一声破碎的呼唤。
就在这一瞬,他忽然意识到——
所有关于父皇陨落的记忆里,都有那个人的身影。
那道剑光。
那一剑,斩向魔皇的光。
“为什么……”凌渊泽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眼眶发热,却始终没有一滴泪落下。
有些真相,太重了。
重到连哭,都显得多余。
“渊泽,怎么了?”
凌渊珩一眼看见弟弟倒在地上,心口猛地一沉,几步冲过去。
凌渊泽抬起头,眼尾通红,却没有哭。
“哥。”
他的声音发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我?”
凌渊珩一顿,下意识移开视线,语气快得有些刻意:“没有,你别多想。”
那一刻,凌渊泽忽然笑了一下。
笑得极轻,却冷。
“够了。”他撑着地站起来,眼神死死盯着凌渊珩。
“你们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声音陡然失控,“父皇不在了——他死了,对不对?!”
殿内一瞬死寂。
凌渊珩整个人僵住。
“渊泽……”
“你……心识恢复了?”下一刻,他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像是怕一松手就会碎掉。
“是。”凌渊泽闭上眼,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低得发颤。
“我都想起来了。”那一刻,他的语气终于塌了。
“哥,我该怎么办。”
这不是质问,是求救。
“我……无法面对白君尘。”
他的呼吸乱了,“也更无法面对……已经死去的父皇。”
记忆像锋刃,在脑中来回翻搅。
他抬手按住额角,指节发白。
头痛得几乎要炸开。
“我们走,好不好?”
凌渊珩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语速很快,像是怕慢一瞬就会后悔。
“哥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不要待在这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想清楚要去哪。
凌渊泽怔了一下,忽然觉得荒唐。
他抬头看着凌渊珩,眼底红得发烫。
“走?”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轻轻扯开,“可是哥——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家。”
这句话落下,像一把钝刀。
凌渊珩喉咙一紧,声音里带了委屈,甚至有点孩子气:
“可是……你的白君尘,他把我们的家占了啊。”
这一句,几乎是哭出来的。
殿内忽然静得可怕。
凌渊泽的呼吸一滞。
“……占了?”他慢慢地问,像是刚听懂这两个字。
凌渊珩没有说话,却默认了。
那一瞬间,所有零散的画面猛地拼合——
魔将跪地、无序压界、王座易主、白君尘站在魔皇殿上的那道身影。
不是暂住。
不是代管。
是取代。
凌渊泽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
“所以……”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魔界已经是他的了?”
凌渊珩猛地抱紧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凌渊泽终于明白了。
父皇死了。
家没了。
而他爱过、信过、甚至想过要站在身边的那个人——站在了他们的王座上。
世界在这一瞬间,彻底塌了。
“哎呀——”凌渊珩忽然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急得发颤。
“趁你家小白还没回来,哥带你走。”
他反手攥紧凌渊泽的手,“我们先逃走。”
那一刻,凌渊泽竟然没有挣。
他被牵着往前走,脚步机械,像被抽走了魂。
殿外的风掠过耳侧,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脑子里只剩下一片钝痛,连思考都变得多余。
“快,快点,弟弟。”
凌渊珩一边拉着他,一边回头张望,语速越来越乱,“趁现在还来得及。”
他真的冲进偏殿,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
衣物、玉佩、零碎的灵石,一股脑往包袱里塞,连顺序都顾不上。
“这些带上,这个也带……”
他的声音有点抖,却还在强撑着镇定,“逃远点,逃到他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凌渊泽站在原地,像个被摆放的木偶。
他低着头,指尖冰冷,胸口那片痛已经麻了,连呼吸都显得迟缓。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哥哥,真的带离魔皇殿。
而这一场逃亡,从一开始就注定荒唐。
“你们去哪?”声音落下的那一瞬,空气像被按死。
白君尘不知何时立在前方,气息却已封住去路。
凌渊珩几乎是本能地一步挡到凌渊泽身前,背脊绷紧。
“跟你无关。”他的语气硬得发冷。
白君尘目光越过他,落在那道被挡住的身影上,声音低了几分:
“你带走我的渊泽——也跟我无关?”
凌渊珩喉结一滚,强行抬起下巴,几乎是赌气般回道:“我们去欣赏风景。”
这话荒唐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白君尘没有笑,也没有怒。
只是静静看着。
就在这一刻,凌渊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在害怕。
不是理智上的判断,是身体先一步做出的反应。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贴近哥哥的背影,像是寻找唯一的遮挡。
指尖一紧,死死攥住凌渊珩的手。
白君尘看见了。
那一声呼唤,轻得不像命令。
“渊泽。”
凌渊泽没有应。
他低着头,肩膀微不可察地颤着,呼吸乱了。
那只握着哥哥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在抖。
不是因为寒风。
而是因为——白君尘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