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尘抱着凌渊泽坠入魔界裂口。
黑光卷尽,深渊一息合拢。
灵药谷瞬间死寂,六御都以为天道会追杀坠界的两人。
结果——天道没有追。
天穹裂纹一收,天罚光线全部回流。
而下一息——天道瞬息来到月珩面前。
所有人都愣住,月珩抬头,天道声音无情:“月珩,天尊之前,可曾告诫你——不可越界?”
六御全部变色,月珩安静站着。
“有。”他抬眼,周围所有混乱、崩塌、坠界,他全当不存在。“天尊确曾警告。”
天道气息轰压整片谷地:“那你——为何仍敢越界?”
月珩淡淡地、温和地一笑:“我所做之事——”
他轻轻吐气,仿佛在陈述一种事实:“皆为神界。为补其乱。为稳其根。”
那一刻,六御每个人心里都浮起同一个念头:——他疯了。
“月珩——”天道开口,声若无形之刃,连余烬都被削得半寸不动。
“你所行之事——吾皆知晓。”
月珩静静抬眸。
天道继续,冷意如霜:“三界初立时,吾亲手塑造你与白君尘二人。白君尘承君位,而你——”
光线骤亮,一道天威落在虚空中。
“本便是替补神君之神。今日所为,可曾遂汝之心?”
天地静无声。
月珩微垂长睫,声音轻得像落在月华上:“不敢。神君……有情。”
他神色平静无波。
“我无情。故——不需那一位。”
天道的光微微一震,像是审视,又像是冷怒沉寂。
谷地四周——五位御尊皆静立不语,震惊压在空气中却不敢出声。
天道缓缓开口:“白君尘坠魔界,神位已虚。”
“月珩——”天光落下一线。“你,可代之。”
月珩拱手、低首,语声清淡:“月珩——受命。”
这一刻,一切都安静了。
像是三界承认了这句回答。
天道抬起掌心。
掌中无形,却承载着万年的秩序之源。
光芒不亮,却冷得如割裂天幕的霜锋——在掌心缓缓凝成一道剑形,秩序之剑,于天道掌心生出。
剑身无纹、无光、无色,却锋利得连周围的神息都被削成碎尘。
三界律线全在颤,像在向那柄剑屈服。
天道抬掌,将剑向前推落半寸:“此剑随神位而归。今赐你之手。”
月珩抬起手。
当他的指尖触碰剑锋那一瞬,微不可见的一丝血,被剑气划破。
嗡——秩序之剑轻震。锋芒瞬间敛尽,像一滴月光静息在他掌中。
天地律线在他肩背环绕,像无形披风般落下。
天道的光重新收束。
他无声,却等同于公告三界:“——神君·月珩。”
五御远立,高低不敢言。
万象皆静。
新神君立。
秩序之剑归于月珩掌中后,天地静默了一瞬。
天道光影垂落,声音如无情天律敲击:
“月珩——白君尘之事,已为三界之戒。”
天幕震出一声低鸣,仿佛整个神界都在听这句话。
“望你日后稳三界之根,守秩序之脉,莫令旧事再现。”
天道说罢,抬起双手。
只一挥——
轰——!
灵药谷的残垣与裂土,被规则之光瞬间吞没。
混乱的律线被重新缝合,破碎的山河回归原形,连空气中的尘,都化为光散去。
整个神界——恢复至最初的模样。
这一刻,天地万象像被洗过一样明净。
随之而来的是——新神君威令,如潮水般从月珩身上散开。
那不是声响,却胜过万声钟鸣。
神界诸殿在同一瞬震动。
无数神将抬首,感应到新神位降临的天光。
各殿、各司、各域,皆在同一息内向天幕跪伏:“恭迎——新神君!”
神界钟鼓自鸣,天河倒流,神域万阶长风卷动。
自此刻起,旧秩序终结,新的神界纪元——在月珩手中开启。
——就在神界万声跪伏的一息之外。
魔界,开始坍塌。
深渊最底层,突然传来一声撕裂魔息的低鸣。
那不是雷,不是军队——
是整个魔界的“界脉”在哀哭。
魔皇殿的门还未完全合拢,殿外的黑石大地突然震了一下——像在向某个无形的死亡低头。
下一瞬——
十二魔将跪满黑石广场。
“太子殿下——”
魇风的声音破得像砂砾,“请……镇定……”
凌渊珩本已憋着心里的怒火,被魔皇阻拦时那股无处泄的狂涛正压在胸口。
但当他看见十二魔将的惨状时,呼吸莫名一紧。
不对。
哪里都不对。
“……我父皇呢?”一句问话落地,黑风都停了。
无人敢答。
凌渊珩眸光一冷:“本殿再问一次——我父皇呢。”
魇风整个人伏地,声音颤得不像魔将:
“魔皇……在灵药谷……被神君白君尘击碎心口——当场……化成星尘……无魂可寻……”
凌渊珩的血一下凉到脚底。
魇风咬着牙,说出最后一句:“——殿下,魔皇魂灭了。”
轰。
凌渊珩脑中像被万千魔雷同时击穿。
“……你说什么?”
魇风猛地磕头,额头撞碎黑石:“魔皇殿下在小殿下怀中化作星尘!连魂都没有留下!”
“你们……”凌渊珩的声音忽然哑了,“在说……什么?!”
他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站着,手指却因失血般的恐惧而发白。
父皇……魂灭?
无魂可寻?
无身可收?
无处可祭?
凌渊珩胸腔狠狠收紧了一下,像是有人从里面插入了一把冰刃,
整个世界都在他耳边瞬间安静下来。
可噩耗,还没完。
魇风抬头,喉间发出几乎要哭出的嘶声:“太子殿下……还有一件事……”
凌渊珩抬眼:“说。”
下一瞬——
魇风再跪得更低:“还有……小殿下……”
凌渊珩猛地抬头:“渊泽?!他怎么了?!”
魇风咬着牙,血从口角落下:
“渊泽殿下……被天光吞没……生死不明……”
凌渊珩瞳孔猛缩。
“你说……什么?!”
魇风几乎哽着:“小殿下最后的身影,在天道之光里……之后……再也找不到了。”
凌渊珩的指尖开始发抖。
父皇死了。
弟弟失踪。
魔界乱了天。
神界被天道占着。
他喉咙像被活生生扼住。
“……天道……?”
魇风双膝猛地跪地,浑身魔息乱跳:
“殿下……是——天道本尊。灵药谷……被他一掌压碎成光。魔界军阵……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规则之力轰回魔界……”
他的声音低沉又破碎:“那不是神界的力量……是‘天’亲自出手。”
凌渊珩全身血都凉了。
天道本尊……
在神界?
那意味着——任何魔族踏进去一寸,都必死无疑。
魇风跪得更低:“殿下,属下求您……您现在若冲去神界……连一息都活不过。”
凌渊珩胸口像坠下万丈之石。
他终于站不住了——膝盖重重跪在黑石阶上,指节死死扣住地面。
他慢慢抬头,眼里是一片碎裂的黑:“那我——若现在去神界……”
嗓子哑得像被砂砾磨碎:“就是去送死……对吗?”
魇风终于忍不住泪血齐落:“殿下……魔界不能再失去您了……”
魔界的风忽然停了。
万里血海静了。
黑塔的影子都矮了半寸,整个魔界像在这一刻跪下。
凌渊珩缓缓垂下眼,长睫颤得像被风撕。他喉咙动了一下,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孤身一界。
父皇不在了。
弟弟生死不明。
神界有天道。
他无法踏足一步。
他抬起手,死死压住胸口那道快要裂开的痛。
下一句轻得像深渊的黑雾:“……那我现在……连死……都轮不到我了吗……?”
魔界所有魔息在那一瞬全部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