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宫内白君尘还沉在那场记忆回潮之后的虚弱里,被渊泽牵着的手指,仍在极轻、极轻地颤。
凌渊泽牵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塌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最轻的力道,按着白君尘的肩,让他坐下。
白君尘顺势坐下,凌渊泽看着他,心尖被刺得生疼。
可他笑了笑——那是一个努力挤出的、想让白君尘安心的笑。
“小白,乖乖的。我去做件事情。”
白君尘抬眼。
那双眼里还有刚被撕开的痛、刚压下的情绪波动,却因凌渊泽的语气,轻微地缓了缓。
他点头。
像信任——更像把整颗心脆弱地交到对方手里。
凌渊泽心口一紧,不敢再多看。
他知道自己再看几息,就走不动了。
他转身。
动作很轻,却像做了某个极大的决定。
他走到殿门前,解下腰间的灵珠。
月光在珠面上流动,里面的小辰子正缩成一团睡得正香。
凌渊泽低声道:“小辰子,今晚你到外面睡觉。”
灵珠骤亮,小辰子怔了一下,整只粉白小猪龙探出半个头,困得眯起眼:
“啊?为什么啊?挂在你腰间睡觉多舒服——”
“小屁孩,别问。按我说的做。”
凌渊泽面无表情,一把将灵珠甩向殿外。
“——小渊泽,你大爷的!!!——”
小辰子的怒骂声随着光影“啪”一声被关在殿外。
殿门重新阖上,殿内一下安静得连白君尘的呼吸都能听见。
凌渊泽慢慢转回身。
他的手指轻轻收紧。
——他把小辰子赶走,是因为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事,不适合灵宠看到。
凌渊泽一步步走回塌边。
白君尘抬头看他,眼里依旧红,却带着毫无防备的依赖。
殿中的光落在白君尘的睫下,像压着他呼吸的重量。
他坐在塌沿,指尖微颤,情绪仍未从记忆崩塌中回过神来。
凌渊泽走向他。
不是急,不是突然——
是一种带着极深、极稳的决心。
他在白君尘面前停下,俯身,让两人视线齐平。
然后,他伸手、无声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衣襟滑落的声音很轻,却像划破神界的一道禁咒。
白君尘呼吸猛地一顿,喉结微动,眼底有隐忍、有迷惑、有被触动的惊慌。
凌渊泽的上衣落在地上。
无眠宫的光在他裸出的肩、胸、锁骨上,每一寸都带着真实的温度,不再是幻、不再是隔着身份、封印、误会的距离。
凌渊泽慢慢伸手,握住白君尘的手。
白君尘的指尖被带起,被放在……凌渊泽的心口。
那一瞬——白君尘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他第一次真实的触到凌渊泽的皮肤。
第一次触到他真实的温度。
第一次听见他胸腔里那样狂、那样活着的心跳。
那跳动,像是为了他而存在。
凌渊泽轻声问:“白君尘,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吗?”
他的手僵在渊泽胸口,整个人被那声问句击得说不出话。
他的记忆刚回来,他心还在疼,可此刻那心跳声——一次次撞在他指尖,一次次落在他整个胸腔。
“渊……泽……”他的声音有一点哑,有一点不安,还有一点……从未有过的乱。
凌渊泽看着他,认真得像在立誓。
“小白,你是我的夫君。我也已经认定你了。”
说着,他伸手,极慢、极温柔地替白君尘脱下外衣。动作轻得像怕吓到他。
白君尘却骤然揪住他的手腕,眼里有明显的慌:“渊泽……不行……你不必——”
可凌渊泽只是握住他的手,从容、坚定,将那只阻拦的手从衣襟边移开。
并轻轻按回白君尘自己的膝上。
“小白,”凌渊泽低声道,声音温柔得像贴着他心口说的一样:“你现在不是神君。”
白君尘怔住。
“你是我的夫君。不是神界的剑,不是秩序的主,不是万年的执法者。”凌渊泽的手覆上白君尘的侧脸,以一种极深的怜惜轻抚。
“在我面前,你只能是我的白君尘。不是天,不是律,只是我认的夫君。”
白君尘眼底像被点了一盏灯,震住了。
他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被一句“夫君”叫得心线几乎断了,又被一句“不是神君”逼得防线全溃。
他第一次……真正被人这样“拉下来”,被当成一个需要被安抚、被拥着、被爱的人。
那一刻——白君尘的呼吸乱了。
他看着凌渊泽的眼,整个人像被这句话生生定住。
他怔住,是因为——他一生从未被允许当“白君尘”。
凌渊泽抬手,五指微微张开,那触感轻得仿佛怕惊碎面前这位神明。
指尖落在白君尘的后颈时,白君尘几乎不可察地颤了颤。
在那一点点、温柔得像光落尘上的力道牵引下,
他缓缓前倾——
不是被拉近,不是被按下,而是——被引回一个属于他的地方。
直到——白君尘的侧脸轻轻靠在凌渊泽的心口。
他的耳贴住那片温度的瞬间,天地都像被静音了。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
只有——来自凌渊泽胸腔里的心跳。
一声。
一声。
又一声。
极稳,极暖,极真实。
那心跳在告诉他:“小白,听。你不是一个人,我在。”
白君尘轻僵了一瞬,下一息,只是——一滴泪,静静落下。
无声无息,像夜里悄悄坠落的雪。
白君尘的泪落下了。
凌渊泽感受到白君尘无声的泪落下。
他没有说话。
白君尘的侧脸贴着他的心口,呼吸落在他的胸前。
凌渊泽就那样稳着他,不动,不言。
像用自己的温度,一点点,把白君尘那颗被撕开的心,按回完整。
白君尘的泪已慢慢止住,呼吸也在凌渊泽胸前一点点安静下来。
凌渊泽低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声音沉得像夜色一样稳:“小白,我们躺下。”
“渊泽。”白君尘轻声唤他。
他缓缓起身,垂眼,看见凌渊泽落在地上的那件衣衫,伸手将它拾起。
凌渊泽微愣:“小白?”
白君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那件衣服轻轻展开,覆在凌渊泽肩上,动作慢得像怕吓到他。
“别冷着。”他替凌渊泽把衣襟整理好,语气轻得像风。
“嗯。”凌渊泽应着,那一瞬心底像被什么悄悄点亮。
因为——白君尘终于“动”了。
不是崩、不是痛、不是哭。
而是活过来,并用他自己的方式在照顾他。
凌渊泽心口忍不住柔了一下。
白君尘将衣襟替他整理好后,
指尖还停在凌渊泽肩上半寸。
下一息——他缓缓伸手,将凌渊泽拥进怀里。
动作不急,却带着一种从未出现过的主动。
白君尘带着他,一点点往榻边退,像护着什么珍贵之物。
等背触到柔软的榻面时,白君尘第一次——不是以神君的姿态,而是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在榻上拥住自己心爱的人。
他倒下时,怀里的凌渊泽也被他一并带下,安安静静地落在他胸前。
凌渊泽顺着那力道蜷进他怀里,额轻靠在白的心口,呼吸贴着他的胸前,像猫一样乖。
白君尘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的唇角轻轻扬了一下,
那笑极淡、极轻、几乎看不见——却是他这熟万年来最温柔的一次。
“渊泽……有你,真好。”
他闭上眼,手臂收紧,将凌渊泽整个人稳稳抱住。
“……小白,累了就睡吧。”
凌渊泽轻声回应,声音也像被夜色压得软了半寸。
白君尘没有再说话。
只是抱着他。怀里的人安静,他也安静。
两人贴在一起,温度一点点合上。
像真正的夫妻一样,在同一口气息里沉下。
这一夜,神界无风无声。
在最高的神界深处,某条秩序忽然被一股无形之力压住了半寸。
没有光,没有震,没有任何异象。
但那一瞬——三界的命被人悄悄扣在掌心里。
无人察觉,唯天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