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凉,灯火摇曳。
白君尘指尖仍在轻颤,像握着什么随时会从掌心滑落的脆弱——那是他自己的心。
凌渊泽抬手,轻轻覆上他的手,声音温温:“小白,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内疚。”
他望着白君尘,眼里满是安静而柔软的光。
“而是……我已经放下了。”
白君尘呼吸一滞,像被什么轻轻击中。
“渊泽,我曾经这样对你……”他像咬着每一个字,痛得发紧。
“你不恨?”
凌渊泽轻轻摇头。
“恨也好,爱也好,小白——我就想陪着你。”他语气温柔到近乎不真实。
白君尘眼中有光碎落下来,他摇头想退,想否认,可凌渊泽却牵住他。
“有些事,你不记得,反而不会痛苦。”
他声音很轻,却像贴着白君尘心尖说的:“一切的源头……我知道就可以了。”
“白君尘,不要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可以吗?”
白君尘闭上眼,片刻,他呼出一口颤抖的气,额头缓缓抵上凌渊泽的额。
“好。”
他声音低哑,近乎溃败:“我不去想……不去追究……不去找真相。”
凌渊泽的手掌贴在白君尘心口时,仿佛点在了神界最深的禁咒上。
他轻声道:“小白,从今夜起,你是我凌渊泽唯一的爱人、夫君。”
这一句落下——像把万年的寂冷瞬间点燃。
白君尘的心脏猛地一跳,胸腔深处像被雷击,轰——天尊封下的禁制,再也压不住。
一道细裂从他眉心炸开。
下一瞬——
所有回忆,不受控制地扑天盖地涌上来。
记忆如潮,一幕幕撕开——
“你这张脸,注定是祸。”剑落,他背光而立,声音冷绝,却在落剑前偏出半寸。
潭底拥抱,他抱着凌渊泽渡气。
沧海殿,他以龙身替凌渊泽逼出灵孕丹。
冥界之门,他踏血而来,以剑开冥河,只为把凌渊泽从黄泉路抢回来。
月老祠前,红线缠上手腕,他在凌渊泽抬眼的瞬间乱了心。
烟火人界,凌渊泽在灯火下轻轻笑。
白君尘胸口剧痛。
仿佛这些回忆每一刻都在对他说:
你忘了他。
你抛下他。
你辜负他。
越记起,他越疼,越无法呼吸。
白君尘眉心裂光,额汗瞬间落下。
他捂住胸口,跪地半寸,指尖发白。
“渊……泽……”名字从喉间破碎地溢出。
胸口像被生生扯开,爱意扑上来,痛意也扑上来,全部、全部都是凌渊泽。
他不敢抬头。
“小白!”凌渊泽震着夺过他,将他抱紧。
白君尘却颤着声音,像迷失的神:
“为什么……这些全是你……为什么……我忘了你……”
他不是在追问渊泽,他在追问他自己。
那种悔意一瞬间压得他窒息。
“渊泽,我……我对你做了什么……我怎么能……忘了你……我怎么敢……”他的睫毛在抖,泪光在他眼里浮上来——却硬生生悬在眼眶,不敢落下。
那一滴泪像是他最后的尊严,也像是他压着自己不许崩溃的锁。
眼眶通红,却无一滴落下。
泪不落,比落下更痛。
他连疼都顾不上,只能抓紧凌渊泽的手腕。
像怕抓不住。
像怕对方再一次从记忆里被他弄丢。
他忽然明白——自己不是“忘记了凌渊泽”。
是每一幕里——自己都在爱他。
是他在红线前动情、在水底心慌、在人界心软。
都是他。
是他深爱着凌渊泽,也是他一次次把渊泽推入痛里。
白君尘胸腔被撕得满是空洞,痛、爱、自责三条心线同时绞紧。
“小白,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我会心痛。”凌渊泽的声音第一次不稳。
他从未真正见过白君尘——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崩溃。
白君尘指尖死死抓着他的手腕,额抵着他的肩,一动不动。
“我……我真的很自私。”那声音轻得像被撕裂的风。“我完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每一个字都是自责,每一个字都像刀在他自己心上划。
白君尘始终未抬起头,肩在微颤,呼吸乱得不像神。
凌渊泽心像被狠狠揪住。
“小白……别说了。我没有怪你……我真的没有怪你……”
白君尘靠在渊泽怀里。
心里那些责问一遍遍撞上来——
他配吗?
他凭什么?
他怎么敢忘?
天尊封下的禁制已经恢复不上去了,像被他心里的痛一点点撑裂。
就在那一瞬——
凌渊泽怀中的白君尘,身上原本通透的纯白华光,竟悄悄暗了一线。
不是异象,
不是失控,
而是一种被极度心痛逼出来的压抑之气。
像光被情绪压得喘不过气,被痛意挤出了一丝阴影。
凌渊泽没有察觉,白君尘本人也不知道。
可那股压抑缓缓散开,从心口蔓延到四肢,冷得让人心惊——他的心快要僵住了。
“小白,看着我。”凌渊泽察觉到他正一步步逼近崩溃,声音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慌。
“白尘君——我的夫君。”他抬手,将白君尘的脸托住,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
白君尘抬眼,双眸通红。
四目相对时,凌渊泽的心也跟着揪得发痛。
“我真的没有怪你。”凌渊泽轻声说,指腹在他脸侧抚过,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他。
“不要再消沉了。”他低声劝着,眼中却已有泪光。
“你是神君……你守着三界,也……也守着我。”
白君尘呼吸在这一瞬停住,像被什么狠狠击在心口。
“好……”他声音发紧,像痛到说不出话,
“我……会保护你。”那一句落下时,整个人的神情悲凉到让凌渊泽心口一软。
凌渊泽忽然后悔——自己方才那些话,会不会刺得白君尘更深。
“小白——”他轻轻抱住白君尘,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快碎掉的灵魂。
“我们笑一个,好不好?我的夫君笑起来……可好看了。”
白君尘安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里还有红、还有疼、还有不敢落下的泪。
半晌,他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他笑了,可是——那笑意薄得像风一吹就会散;
痛得像被勉强从伤口里挤出来。像天快塌了,他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顺。
“小白,我们回去吧。”
凌渊泽轻轻牵着他,心里还在想着今夜该如何弥补白君尘所承受的一切。
现在的白君尘如此脆弱,自己不敢再让他多受一分委屈。
“好。”白君尘声音轻得像落在风里。
两人走了几步,灵渊泽突然回头笑着说:
“小白,你背我吧。”
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他在试图把白君尘从那深海般的自责里拉出来。
白君尘只“嗯”了一声,竟真的抬手,像要蹲下。
凌渊泽却一把按住他肩,自己反而站稳了脚步。
“算了,我背你,好不好?”
他努力挤出几分调皮:“我还不知道我的夫君到底重不重,万一背了一头猪怎么办?”
白君尘静静看着他。
“是吗?”
白君尘低声问,语气里没有起伏。
凌渊泽心口一沉,他知道白君尘还卡在刚才那道坎里。
“小白……”他轻轻握住那只一直微颤的手,语气柔得像在哄孩子。
“今夜……我能和你一起睡觉吗?”
这一句落下时,白君尘整个人像被雷击过一样微震。
眼中的红意更深,呼吸乱了半寸,甚至连手指都顿住。
他没有说话——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心跳不让它失控。
凌渊泽轻轻戳了一下他侧脸。
“别乱想。”他眉眼弯着,故作嫌弃,“我只是觉得你现在需要我——需要我安慰你,懂不懂?”
白君尘喉结微动。
那一瞬间,他像被一句话推进了怀抱里。
心口酸得发疼,却又因为渊泽的靠近而升起一点暖。
他轻轻应了一声:“……好。”
像极了一个受伤到极致、终于愿意让唯一信任的人靠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