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清观院灯火微晃。
竹影在窗上映出三人身形,洛临半倚窗台,懒洋洋地转着茶盏。
“嘿,小姑娘,终于出现啦?”
他早已感应到气息,懒得起身,笑得一脸欠揍。
门外一阵细响,清姝推门入内,面色苍白却神情坚定。
“洛临前辈,我长话短说,掌门已经对我起疑了。”
她压低声音,“后面的升仙仪式……怕是献祭。若再不查清阻止,就要来不及了。”
洛临托腮打量她:“噢?看你这架势,比我还忙心操天下事。”
他轻轻一叹,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白圆珠,指尖一弹。
“这个给你,你只要抚摸它,我就能感应到你的位置。对着它说话,我自能听见。”
洛临笑得一脸神秘,“嘿,这样你就不用再特意跑来跑去了,省得半夜鬼鬼祟祟。”
他摆摆手,语气随意却带几分笃定:
“行了,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他指了指她掌中的那枚珠子,笑道:“若有异动,以此唤我,光息自会相连。”
清姝点头应声,袖中灵光一闪,转身没入夜色。
洛临目送她身影远去,喃喃一声:“这小姑娘……胆子是大了点。”
清姝离去后,屋内又归于寂静。
凌渊泽看着洛临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嘀咕:“你倒是答应得真快,不像你的作风啊?”
洛临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反拍桌角:“你懂个啥?还不是你的差事!我这是在帮你啊!”
白俊辰闻言,微微颔首:“他说得没错。”
洛临一手扶额,长叹一声:“行行行,连你都帮他说话——算我倒霉。”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啥也别说了,睡觉。明日还有比试呢。”
说罢翻身上榻,被褥一卷,屋内只余一声含糊的念叨:“神也要睡,别吵。”
翌日晨光微起,天心演武场上灵阵重启。
鼓声震天,第二轮比试正式开场。
众修依次上前抽签。
凌渊泽伸手入阵,掌心一亮,一枚玉牌缓缓浮起。
他低头一看,微微一怔——上头刻着两个字:陆岚。
这名字……好熟。
轮到他登台时,晨雾已散。
对面那人神情温润,正是前日报名时拦下铁头冲的那位少年。
陆岚见他上台,微微一笑,语气带几分玩味:“好有缘分,又见到你了。”
凌渊泽眨了眨眼,有些尴尬:“你记性这么好?”
陆岚含笑拱手:“你们那天骑着那只大鳖冲上山,想忘都难。”
凌渊泽耳尖发烫,只能干笑:“哈……那真是个意外。”
陆岚眼底闪过一丝灵光,语声温和却不失锋锐:“无妨,今日我们慢慢切磋。”
灵光环台,风息初定。陆岚微微侧身,抬手一礼,温声道:“我还未正式自我介绍——灵墟宗首席大弟子,陆岚。”
语声清朗,阵纹在他脚下缓缓浮起。那股稳如山川的气息,令台下众修俱是一惊。
观席间窃语纷起——
“灵墟宗首席!那可是阵法名家!”
“对上散修,胜负还用说?自然是陆师兄稳胜。”
洛临懒懒托腮:“啧,这小子来头不小。”
白俊辰神色如常,只淡声一句:“看他如何应对。”
凌渊泽手心微汗,心里暗叹:这回怕是要被揍得体面点。
台上光阵亮起,灵息交织,尘沙微扬——第二场比试,就此开局。
灵光骤动,地纹自陆岚脚下层层铺展,像有无数山脉在瞬息间拔地而起。
他抬掌一引,整座台面被阵光笼罩,尘沙凝滞,空气都似被压成实质。
凌渊泽只觉四周的灵息在收紧,像有无形的墙壁正一点点逼近。
那是一种稳到极致的压迫感——无声,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地锁阵。”陆岚声音温和,眼底却是冷光一闪,“请赐教。”
阵光轰鸣,山脉般的灵压层层叠落。
凌渊泽的身体被死死压在原地,骨骼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像要被生生碾碎。
他想提气,却发现体内灵息全被外力挤回经脉,连一丝法力都调不出来。
呼吸急促,胸口被重压封死,眼前的光线也在扭曲。
陆岚立于阵心,掌心灵印闪烁:“此阵镇地而生,非攻,是镇。你若撑不住,可弃权。”
弃权——?
那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凌渊泽脑海。
过去每一次,他身后都有那两道熟悉的影子。
有人接住他坠落的瞬间,有人替他挨下最后一击。
他从没真正“打”过别人。
——可这一次,没有人能替他。
灵光愈压愈近,他的脑海里忽然传来“嗡”的一声轻响。
那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封印裂开的声响。
疼!仿佛有千百条锁链在体内同时扭动。
血液在燃,心脉在跳,某个被封得太久的东西,在躁动。
“我……不会输给你——!”
一瞬间,黑焰从指缝中爆开。
那火不是光,而是暗,像从灵魂里渗出的夜。
随着心跳,火焰化链——噬心链自虚空破封而出,伴着低沉的龙吟,环绕他周身。
空气震碎,阵纹溃裂成一片耀光。
“铛——!”
链节猛然击上灵光壁,火与光交织。
陆岚神色倏变,阵法一寸寸龟裂。
那一瞬,他终于意识到——这个看似被压制的少年体内,藏着不该属于人界的力量。
凌渊泽怔在原地,胸口起伏剧烈。
他低头,看见掌心仍有余焰未散——黑得像墨,烫得像血。
那条链……那声龙吟……
都是真实的吗?
“我——刚才做了什么?”他喃喃。
下一息,阵心震出一道回波,噬心链竟在他惊愕的注视中自行崩散。
火光一点点收回他体内,连气息都被抹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丝幽冷的痛,从心口一路蔓到指尖。
台上阵光摇曳,陆岚稳住身形,神色凝重。
他看着凌渊泽,语声微沉:“……你方才用的,可是灵器?”
凌渊泽呼吸混乱,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股力量来得突兀、走得更快,就像是——从他体内路过一头巨兽,连他自己都没能看清。
风掠过台面,带起阵中尚未消散的灰光。
凌渊泽站在原地,目光茫然,心里只剩下一个荒唐的念头——“那东西,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
观席一片哗然——
“刚刚——那是什么?”
“有谁看清了吗?好像……有条黑链?”
“我看到了!从他体内出来的!可一眨眼又没了!”
“那不是灵器的光?”
议论声层层炸开。
执符弟子忙启动护阵,连主持长老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