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薄雾笼着无眠宫的白玉台阶。
玲珑一早便拎着凌渊泽往宫门的方向走,脚步急得像是要逃命。
“姑姑——你慢点!我脚要断了!”凌渊泽被她拖得踉跄,一脸生无可恋。
“少废话。”玲珑头也不回,“从今天起,你在无眠宫伺候神君起居。”
“啥?!”凌渊泽当场愣住。
“我、我什么都不会做啊!规矩我都还没背完呢!”
玲珑深吸一口气,整张脸写着“我已超脱生死”。
“没事,小白会教你。”
“……啊?小白?”
“对,”玲珑咬牙挤出笑,“他现在也在无眠宫。你就跟着他,好好听话,别闯祸——”
她笑得温柔至极,语气却像在念悼词,“那个,对小白好点,我是认真的。”
凌渊泽狐疑地盯着她那副“我先走一步”的神情,总觉得背后一凉。
“姑姑,你这语气怎么像是在给我上坟?”
“呵呵。”玲珑笑容更慈祥了几分。“祝你一路走好。”
“我——我谢谢你啊!”凌渊泽崩溃,“到底怎么了!”
玲珑拍拍他肩,语重心长:“小白他……有点脾气,你见了他多笑笑,别顶嘴,记住,命要紧。”
“等下!小白也要伺候神君?那我俩一起?”凌渊泽惊得眼睛快掉出来。
玲珑面无表情:“基本上——只是你。”
她嘴角一抽,冷冷地补一句:“小白只是来‘点拨’你。”
“……”凌渊泽愣在原地,感觉天塌了一半。
玲珑一指前方:“看见那边那间殿了吗?神君在那,你进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一下姑姑!”凌渊泽急得想抓住她袖子。
可玲珑早已转身,步伐轻快得像是卸下千斤重担,甚至哼起了曲子。
凌渊泽站在原地,看着那座白雾缭绕的宫殿。
“神君住的地方……我一个人去?!”
小辰子从怀里探出头,哼唧一声。
凌渊泽低头看它:“你笑什么!一会真出事了,你可得护我命啊!”
小辰子眨眨眼,翅膀一抖,“哼”地一声变回灵珠——
留他一个人,对着那扇沉重的宫门,瑟瑟发抖。
“完了,”他喃喃,“我这回是真完了。”
无眠宫的门极静,连风掠过都不敢出声。
凌渊泽贴着门缝探头,半边脸露在外头,小心翼翼地往里瞧。
殿中白玉铺地,香气淡淡,正中一人盘膝而坐,发丝垂肩。
那一刻,连光都似乎绕着他走。
凌渊泽愣住了,小白?
——那股气息太纯、太重,像天地初开的第一缕光。
明明只是个静坐的背影,却自带神威。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小白怎么一坐,就跟神君似的……”说着,还伸手推了推门。
“吱——”一声轻响。
那人似有所觉,眉心微动,却未回头。
凌渊泽屏住呼吸,猫着腰,小心地走进来。
“小白……小白……”
他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梦中人,一步一步靠近,眼睛始终盯着那白影。
白君尘睁开眼。
那双眸冷如初霜,掠过他时似能将人心看穿。
凌渊泽吓得一激灵,立刻堆笑:“小、小白,神君呢?我们要干什么呀?”
白君尘看着他那副惶恐样,唇角微动,淡声道:“你觉得,我们需要做什么?”
凌渊泽一怔,眨了眨眼,认真思索了一下。
“打、打扫?还是倒水?——啊对了,擦桌子也行!”
白君尘:“……”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人,心中一阵莫名的无语。
“那个……”凌渊泽凑近一点,小声道:“这位神君老头子不会很凶吧?”
白君尘险些被他这句给噎住。
“凶?”他挑眉,语气微凉,“你从何得知神君很凶?”
凌渊泽一脸理所当然:“不是都活几万年了吗?那肯定是个很凶的老神仙啊!”
白君尘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从哪怼起。
唇角抿紧,沉声反问:“你就没想过,若神君温柔呢?”
“啊?”凌渊泽愣了愣,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像猫见了光。
“难道……神君是个女的?!”
白君尘:“……”
他胸口微微起伏,第一次在神界想伸手打一个人。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这所谓“亲自教导”,怕是教不了几日,就要先修炼“克制之道”了。
凌渊泽在他面前转来转去,正想着要不要去打扫桌案,忽然,白君尘目光一顿,落在他肩头。
那抹光一闪即逝,却让他整个人的神色都变了。
下一瞬,他起身,手腕一翻——衣料“嗤”的一声被扯开。
“——小白!你干什么!”
凌渊泽惊叫着往后退,双手慌乱地去护住自己的衣服,一张脸从脖子红到耳尖。
白君尘垂眸,视线落在他雪白的肩头。
昨夜分明见血的伤口,此刻却连半点痕迹都无。
“……没有伤。”他低声道。
“当然没有伤啊!”凌渊泽气得直瞪眼,
“你扯我衣服干什么!”
白君尘抬眸看他,那双眸中映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你这身衣服——神君不会喜欢,换掉。”
“啊?!”凌渊泽愣住,“不是,神君不喜欢,你就扯我衣服啊?”
白君尘微微一笑,语气淡淡:“我只是帮你免去麻烦。”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压迫。
凌渊泽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满脸通红地后退几步。
他低着头嘀咕:“你这人怎么一会儿凶、一会儿又温柔的……”
白君尘垂眸看着他,忽然伸手,掌心覆在他额上。“你脸红什么?”
“我——”凌渊泽心跳几乎乱了节拍,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下意识往后躲,整个人几乎要撞到桌案。
白君尘却没再逼近,只是定定看着他。
——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在凌渊泽体内,有一丝他极熟悉的气息,正微微浮动。是他亲手下的禁制。
白君尘眼底掠过一抹讶色。
他抬手一探,那禁制气息虽然残弱,却依旧存在,只是松动了许多。
“……奇怪。”他低声道。
“奇怪什么?”凌渊泽戒备地抱紧自己。
白君尘抬眸看他,神色平静,“苏尘,你真没见过神君?”
“废话!”凌渊泽气呼呼地反驳,“我一个小小仙侍,怎么可能见得那种大人物!连昊天殿都没资格进呢!”
白君尘沉默半晌,唇角微微弯起。
“是吗。”他淡淡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