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码头的芦苇荡里,张主事蹲在暗处,手里攥着火折子,指尖的汗把纸捻浸得发潮。
他身后跟着两个李府家奴,都揣着短刀,目光时不时往官道的方向瞟。
“大人,怎么还没来?”一个家奴声音发颤,“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万一被巡逻的官差撞见……”
张主事没回头,盯着码头仓库的方向:“急什么?太后的人不会爽约,等他们来了,咱们再引爆炸药,把账烧干净。”
他心里却没底,方才路过小镇时,看到几个穿禁军服饰的人,总觉得是冲码头来的。
慈宁宫派来的人,正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骡车里,往码头赶。
为首的是太后的远亲魏统领,手里拿着太后亲赐的令牌,脸色沉得像锅底。
“晚翠姑娘说了,必须在申时半前到码头,引爆炸药后就走,别留下痕迹。”魏统领对着手下吩咐,“记住,只认李府的腰牌,其他的人别管。”
手下应了声“是”,却有人小声嘀咕:“万一遇到皇帝的人怎么办?”
魏统领瞪了他一眼:“太后有令,遇着也别慌,咱们是‘查流民’,占着理。”
沈砚的马车走在乡间小路上,车轮碾过泥泞,溅起细碎的泥点。
凌渊坐在他身边,手始终攥着沈砚的手腕,目光透过车帘缝隙,扫过路边的矮树。
“殿下,前面有炊烟,像是个小镇。”凌渊忽然开口,声音紧绷,“咱们别进去,绕路走,怕有埋伏。”
沈砚点头,掀开车帘对车夫说:“往东边的田埂走,别进镇。”
车夫应了声,刚转方向,就见两个穿灰布衫的人从树后探出头,被凌渊一眼瞪回去,缩着脖子不见了。
御书房内,章和帝正看着沙漏,指尖敲着案面。
李德全快步走进来:“陛下,魏统领的人已经到码头外围了,李嵩的人在芦苇荡里等着,咱们的人在仓库后面埋伏好了。”
章和帝“嗯”了一声,拿起茶杯抿了口:“让他们再等等,等魏统领点燃炸药,再冲出去,记住,要‘救’下仓库里的账册,别真烧了。”
马车刚拐进田埂,凌渊忽然掀开车帘,翻身跳了下去。
“殿下待在车里别出来!”他按住腰间的佩刀,朝着不远处的草垛喝了一声,“谁在里面?”
草垛里钻出来个樵夫,背着柴捆,吓得脸色发白:“官……官爷,我只是躲雨的。”
凌渊盯着他的柴捆看了半晌,见没藏东西,才往马车边退了退:“快走吧,别在这逗留。”
待樵夫走远,他才回到车上,攥着沈砚的手更紧了:“刚才那樵夫眼神不对,像是在盯咱们的马车。”
意识里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轻得像芦苇叶擦过车帘:“宿主,魏统领的人距码头还有两里,皇帝的人在仓库西侧埋伏,李嵩的火折子已经快捏不住了。”
沈砚没动声色,从袖袋里摸出一枚令牌,递给凌渊:“这是东宫侍卫令牌,一会儿到了码头,你拿着它去找周平,我让他提前带侍卫在附近接应。”
凌渊却摇头,把令牌推回去:“我不离开殿下,要走一起走。”
他眼底的偏执像浸了水的墨,浓得化不开。
码头仓库里,几个负责看管账册的漕运吏正缩在角落,手里攥着钥匙。
“听说李大人要炸仓库,咱们要不要跑?”一个小吏声音发颤,“要是被卷进去,连命都没了。”
为首的老吏叹口气,把钥匙揣进怀里:“跑什么?刚才看到东宫的侍卫往这边来,说不定是来救咱们的。”
他话刚落,就听见仓库外传来脚步声,是魏统领的人到了。
魏统领一脚踹开仓库门,目光扫过账册堆:“谁是管事的?李嵩的人在哪?”
老吏连忙上前,弓着腰:“官爷,小的是管事,没见过李大人的人啊。”
魏统领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腰牌:“太后有令,查抄李嵩私藏的亏空账册,你们要是敢瞒,按同罪处置!”
他身后的人刚要上前翻账册,就听见仓库外传来喊杀声。
“魏统领,私闯漕运仓库,怕是不合规矩吧?”周平提着刀,站在门口,身后的侍卫把仓库围了个圈。
魏统领脸色一变,摸出太后的令牌:“本统领奉太后之命行事,你敢拦?”
周平却没退:“太子殿下就在附近,要行事,得等殿下到了再说。”
两人僵持间,没人注意到芦苇荡里的张主事,已经悄悄摸向了仓库后的炸药堆。
沈砚和凌渊赶到时,正看到张主事举着火折子往炸药堆凑。
“住手!”凌渊嘶吼一声,拔腿就冲过去,佩刀在夕阳下划出冷光。
张主事吓得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刚要去捡,就被凌渊一脚踩住手腕。
“谁让你来炸仓库的?”凌渊的刀架在他脖子上,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是不是想伤殿下?”
张主事疼得冷汗直流,却咬着牙不说话。
沈砚走到炸药堆前,看着捆得严实的火药桶,眉头皱紧。
“周平,让人把炸药搬到空地上,用水浇透。”他转身对着侍卫吩咐,又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张主事,“李嵩让你来的?”
张主事还是不吭声,却偷偷往魏统领的方向瞟了一眼。
魏统领见炸药被截,心里慌了,刚要下令动手,就见远处来了一队禁军。
“陛下有令,查抄江淮码头违禁炸药,拿下所有可疑之人!”李德全的声音洪亮,震得芦苇荡里的水鸟都飞了起来。
魏统领脸色惨白,手里的令牌差点掉在地上。
凌渊始终站在沈砚身边,手按在他的肩后,把他护在自己影子里。
有个禁军士兵想靠近沈砚问话,刚走两步,就被凌渊瞪得停住脚步。
“别碰殿下。”凌渊的声音冷得像冰,“有话跟我说,不准靠近他三步内。”
士兵愣了愣,看向李德全,见李德全点头,才站在原地回话:“太子殿下,陛下让奴才们来协助您处理炸药,您有什么吩咐?”
沈砚没立刻回答,目光扫过魏统领和张主事。
意识里,系统的声音又轻轻响起:“宿主,太后在慈宁宫收到消息,已经让晚翠去传信,让魏统领别认死理,先退再说。”
沈砚点了点头,对着李德全说:“把张主事和魏统领都带回去,炸药封存,账册留着,明日我要亲自核对。”
夕阳落在码头的水面上,泛着碎金似的光。
张主事被禁军押走时,还在回头看李府的方向,眼里满是绝望。
魏统领攥着太后的令牌,脸色铁青,却不敢反抗,他要是敢闹,太后第一个不会饶他。
李德全走到沈砚身边,小声说:“殿下,陛下让奴才跟您说,今晚好好歇息,明日回京城再议。”
凌渊扶着沈砚往马车走,手始终没松开他的手腕。
“殿下,刚才好危险。”凌渊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以后别再这么靠近危险了,属下会护着您,但是……属下怕反应不过来。”
沈砚转头看他,眼底满是暖意,伸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我知道你会护着我,所以我不怕。”
慈宁宫暖阁里,晚翠站在皇后面前,小声汇报着码头的事。
太后坐在软榻上,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眼底满是怒意:“皇帝倒是会捡便宜!哀家布的局,倒让他成了好人!”
太后忽然停住转佛珠的手:“明日太子回京城,你去东宫递话,就说哀家想请他来慈宁宫喝茶,哀家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帮谁。”
御书房内,章和帝看着李德全递来的密报,嘴角勾了勾。
密报上写着“太子封存炸药,账册完好,魏统领和张主事已被扣押”。
“太子倒是聪明,没让朕失望。”章和帝把密报放在案上,“让户部新尚书明日准备好,太子回京城后,就开始核对漕运账册。”
这次,该让太后知道,这大雍的朝堂,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东宫的马车往京城方向驶去时,天已经黑了。
凌渊坐在沈砚身边,借着车帘外的月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
“殿下,”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以后不管去什么地方,您都要跟我说,不能自己做决定。”
沈砚转头看他,笑着点头:“好,都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