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剑碎成齑粉的瞬间,碧火灯突然集体熄灭。
甬道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凌渊的黑雾泛着淡淡的绯色,像浮在墨里的血珠。
沈砚的手腕被攥得生疼,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颤抖。
“没受伤?”凌渊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后怕的沙哑。
黑雾突然覆上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擦过眉骨——那里沾了点傀儡炸开的木屑。
“蹭到了。”沈砚抬手想拨开,却被按住后颈。
凌渊的雾丝顺着衣领往里钻,冰凉地贴着锁骨:“说了别乱动。”
他的气息裹着防腐香,混着点硝烟味,霸道地侵占沈砚的呼吸。
黑暗中,沈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临渊黑雾里隐约的搏动声,慢慢重合。
“有光了。”沈砚指尖碰了碰甬道尽头的微光,那里竟透出点暖意。
凌渊的黑雾猛地收紧,将他往回拽了半寸:“我先去看。”
他的身影在微光中拉长,像道警惕的影子,确认安全后才回头招手。
“过来。”语气依旧强硬,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砚走过去,发现是道暗门,门后是间塌了一半的偏殿,月光从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拼出残缺的方砖纹。
“是东宫的样式。”凌渊的声音里带着茫然,黑雾在梁柱间游走,“好像……来过。”
他的雾丝拂过断裂的盘龙柱,那里的金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的青铜。
沈砚弯腰拾起块碎砖,砖角刻着“翊”字——是太子亲卫的标记。
“是你的人守过这里。”他指尖捻着砖屑,“这偏殿可能是当年的侍卫房。”
凌渊的黑雾突然停在半空中,绯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有些透明。
“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但看到这些……心口发闷。”
沈砚走近时,发现他正盯着墙角的半张残画。
画上是片竹林,笔触和藏书阁那幅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个坐在竹下的人影,背影依稀是沈砚的轮廓。
凌渊的雾丝正轻轻抚过那背影,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这是……”沈砚的呼吸顿了顿。
凌渊猛地转头,黑雾瞬间将残画卷成一团,捏得粉碎:“没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慌意,雾丝缠上沈砚的手腕往殿外拖:“我们走。”
沈砚被他拽得踉跄,指尖却触到残画碎片下的硬物——是块玉佩,刻着半朵缠枝莲,正好能和龙凤佩拼上。
“等等。”沈砚捡起玉佩,刚要递过去,就被凌渊按在墙上。
黑雾织成的吻落在唇角,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碧色的微光从他雾霭中渗出来,映得沈砚睫毛发颤。
“别捡别人的东西。”凌渊的声音贴着他的唇,带着点凶狠的委屈,“想要什么,我给你弄。”
沈砚能感觉到他的不安,这不安像藤蔓,顺着吻缠上来,勒得人发疼。
“这是你的。”沈砚抬手,将玉佩塞进他雾霭里,“和龙凤佩是一对。”
凌渊的黑雾僵了僵,半晌才闷闷地说:“那也是给你的。”
他的雾丝突然松开些,却在沈砚腰间打了个死结,“但现在不准戴,等出去了再说。”
偏殿的破洞突然落下碎石,月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凌渊瞬间将沈砚护在身后,黑雾在周身凝成尖刺:“谁?”
屋顶传来瓦片滑动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跑。
沈砚抬头,看见破洞边缘闪过片衣角,是暗紫色的,沾着夜露——是守护藤的颜色。
“是守护藤。”沈砚按住凌渊的雾,“它好像在怕什么。”
话音未落,整座偏殿突然震颤,墙角的砖块簌簌掉落,露出后面的通道,黑漆漆的,像野兽的喉咙。
【西侧通道连接祭祀台暗格,能量波动与先前的丹炉一致。】
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分析的意味,比先前更沉稳:【里面可能有活体殉葬的痕迹,碎片情绪可能会很不稳定。】
沈砚的指尖在砖缝上顿住,凌渊的黑雾已经窜到通道口,碧色的光在他周身明明灭灭。
“我去看看。”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回头看了沈砚一眼,“不准跟来。”
沈砚没动,只是将龙凤佩举到他面前:“一起。”
凌渊的金瞳闪了闪,突然笑了,绯色重新漫上雾霭:“犟脾气。”
他的雾丝缠上沈砚的腰,这次格外紧,几乎要嵌进肉里:“掉下去了,我可不捞。”
通道很陡,石阶上长满青苔,黑雾在两人脚下铺成软垫,却故意晃了晃,吓得沈砚抓紧他的雾。
“怕了?”凌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雾丝却悄悄在他腰上多缠了两圈。
沈砚能感觉到他的得意,像逗弄猎物的兽,却在猎物真的害怕时,又忍不住收紧保护的网。
通道尽头亮着微光,是盏长明灯,灯油泛着诡异的甜香。
“是安息香。”沈砚认出这味道,“掺了罂粟。”
凌渊的黑雾突然停住,猛地转身将沈砚的头按进怀里:“别闻。”
他的雾霭变得稀薄,显然这香气对魂魄也有影响,却硬是撑着屏障,将所有甜香挡在外面。
“傻不傻。”沈砚在他怀里闷声道,伸手捂住他的雾嘴,“你也别闻。”
凌渊的黑雾剧烈起伏,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就傻。”他的声音贴着沈砚的发顶,带着点鼻音,“就对你傻。”
长明灯照亮的地方,是个圆形石室,中央摆着石床,床上铺着腐朽的锦被,角落里堆着些孩童的玩具——陶制的小木马、布偶娃娃,都落满了灰。
沈砚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掐进掌心。
这些不是殉葬品,更像个被遗忘的孩童卧室。
凌渊的黑雾在石室里游走,突然停在石床前,雾丝轻轻拂过枕头上的绣字——是个歪歪扭扭的“渊”字。
“这里……”他的声音发颤,“我好像睡过。”
沈砚走过去,发现床板下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最后一行是:“开元二十三年,迁主殿。”
正是建陵的那一年。
【这是凌渊幼时的寝殿复制品。】系统的声音带着点惋惜,【皇帝当年为了稳固储君地位,曾将他养在陵中祈福,美其名曰‘接地气运’。】
沈砚的指尖在日期上划过,突然明白凌渊对这座陵墓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里藏着他被刻意遗忘的童年。
凌渊的黑雾突然蜷缩成一团,贴在沈砚脚边,像只受惊的幼犬。
“阿砚。”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我怕。”
沈砚弯腰,将那团冰凉的雾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不怕,我在。”
黑雾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缠上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刻进骨头。
“别离开我。”凌渊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偏执,“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我只是团雾,也别离开。”
石室的墙壁突然渗出暗紫色的藤蔓,这次却没有攻击,只是轻轻缠上两人的脚踝,像在安抚。
长明灯的火苗突然转向东侧,那里的石壁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是个穿着龙袍的老者,正站在石室门口,眼神阴鸷地往里看。
凌渊的黑雾瞬间暴涨,将沈砚死死护在身后,碧色的光中翻涌着血色。
“滚!”他的声音里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不准碰他!”
沈砚能感觉到他的恐惧,那恐惧比面对傀儡时更甚,像被揭开了最痛的伤疤。
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只是将沈砚护得更紧。
因为他怀里有了要拼尽全力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