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尽头的石阶泛着潮白,沈砚刚踏上最后一级,手腕就被黑雾缠得发紧。
凌渊的声音裹着铁锈味:“上面有火。”
他的黑雾在沈砚身前织成薄盾,雾丝簌簌抖着,像在忌惮什么。
抬头望去,甬道两侧嵌着青铜灯台,火焰是诡异的碧色,舔着灯座上的缠枝纹。
“是离位。”沈砚认出石壁上的卦象,“八卦属火,主明。”
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发烫,碧火灯的光芒骤然变亮,映得凌渊的黑雾泛出淡淡的绯色。
“烫。”沈砚下意识缩脚,却被黑雾死死拽住。
凌渊的雾丝瞬间缠上他的脚踝,将人往自己这边带:“站我后面。”
他的黑雾在石板上铺开,竟将灼人的温度挡在外面,自己的雾霭却泛起白烟。
沈砚低头,看见他雾丝蜷成一团,像被烫到的猫爪,却硬是不肯挪开。
“你会受伤。”沈砚想去拉他,手腕却被勒得更紧。
“不准动。”凌渊的声音带着戾气,金瞳在碧火中亮得惊人,“再动就把你锁起来。”
话音刚落,头顶落下火星,黑雾猛地将沈砚按进怀里,自己则化作屏障挡住火星。
噼啪声里,能听见雾霭被灼烧的轻响。
沈砚被裹在冰凉的雾里,鼻尖蹭到凌渊虚幻的锁骨,闻到防腐香里混着的焦糊味。
“傻子。”他抬手按住那团发烫的雾,“我没事。”
凌渊的黑雾剧烈翻涌,却没松开,反而往他颈间钻得更深:“不准骂我。”
他的声音里藏着点委屈,雾丝在沈砚后颈蹭来蹭去,像在撒娇。
碧火渐渐平息,甬道深处露出座丹炉,三足鼎立,炉身刻着云纹,却在底部发现了龙形印记。
“是皇家炼丹用的。”沈砚走近些,指尖抚过炉口的黑垢,“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凌渊的黑雾突然窜到丹炉前,用雾丝狠狠抽向炉身。
青铜炉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碧火灯又晃了晃。
“别碰。”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意,雾丝缠上沈砚的手指往回拽,“脏。”
沈砚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撞进那团冰凉的雾里,鼻尖沾了点湿冷的雾屑。
“你在怕什么?”他抬头,正撞见凌渊金瞳里翻涌的戾气。
那戾气不是对丹炉,是对任何可能分走他注意力的东西。
【检测到离位能量与丹炉共鸣,混沌碎片回收率10.3%。】
系统的声音轻得像呼气,比先前多了点温度:【炉底龙纹与皇帝私印吻合,可能关联献祭仪式。】
沈砚的指尖在龙纹上顿住,凌渊却突然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他的声音贴着沈砚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你的眼睛只能看我。”
黑雾织成的掌心微凉,沈砚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不是怕丹炉,是怕自己眼里映出别的东西。
“好,只看你。”沈砚抬手,轻轻覆在他的雾手上,“松开些,闷。”
凌渊的黑雾僵了僵,缓缓移开,却依旧挡在丹炉与沈砚之间,像道移动的屏障。
沈砚趁机瞥向炉底,龙纹旁还有行小字:“丙午年,献赤芝。”
是皇帝在位的第三十五年,正是凌渊被赐死的前一年。
“他们在炼丹。”沈砚低声道,“用这离位的火气。”
凌渊的黑雾突然转向丹炉,碧火在他周身燃起,竟将炉身烧出焦痕:“烧了它。”
他的声音里带着毁灭欲,雾丝像利剑般刺向炉口,却在触到炉内的东西时猛地缩回。
里面滚出几粒暗红色的丹丸,落地即碎,露出里面掺着的发丝——是暗紫色的,和守护藤的颜色一样。
“是用守护藤炼的。”沈砚心头一沉,“他们在消耗这陵里的生气。”
凌渊的黑雾剧烈收缩,突然转身将沈砚按在石壁上。
碧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映得他雾霭中的金瞳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你只能依赖我。”他的雾丝勒住沈砚的腰,力道大得像要嵌进骨里,“这陵里的一切,包括那些破藤,都不准碰。”
沈砚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不安,像怕被抢走珍宝的幼兽,用凶狠掩饰恐慌。
“我不碰。”他抬手,指尖划过凌渊泛着绯色的雾霭,“但丹炉得留着,是线索。”
凌渊的金瞳暗了暗,突然低头,用雾凝成的唇擦过沈砚的下颌。
“亲我一下,就留着。”他的声音带着点无赖的偏执,雾丝在沈砚颈间绕了个圈。
沈砚被他弄得一怔,随即笑了。
这魂魄的占有欲总以奇奇怪怪的方式冒出来,却让人没法真的生气。
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雾霭,算作权宜的回应。
凌渊的黑雾瞬间亮了,绯色漫得更开,竟主动松开些,只是腕间的缠缚依旧没松。
“记住了。”他贴着沈砚的耳朵,声音又软又凶,“你是我的。”
丹炉突然发出嗡鸣,炉盖“哐当”弹开,里面飘出张黄符,上面用朱砂画着与锁魂阵相似的符文。
符纸落在沈砚脚边,凌渊的黑雾抢先一步烧成灰烬,动作快得像在销毁罪证。
“不准看别人画的东西。”他的声音闷闷的,“要画也只能我画给你看。”
沈砚想起藏书阁那幅未完成的竹林画,突然觉得这地缚灵的偏执里,藏着点笨拙的温柔。
【离位阵眼与丹炉绑定,销毁符纸可能引发能量反噬。】
系统的声音带着点担忧,像在提醒又怕惊扰:【西侧石壁后有异动,像是机关启动了。】
沈砚刚要转头,就被凌渊捏住下巴。
“说了只准看我。”他的金瞳里映着沈砚的影子,清晰得没有一丝杂色,“再乱看,就把你眼睛蒙上。”
黑雾真的往沈砚眼上凑,却在触到睫毛时轻轻停住,像舍不得。
西侧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石壁缓缓移开,露出条新的甬道,尽头泛着柔和的白光。
凌渊的黑雾瞬间绷紧,将沈砚护在身前,碧火在他周身燃得更旺。
“有东西过来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不忘在沈砚腰间多缠几道雾丝,“抓紧我。”
沈砚能感觉到他雾霭里的力量在凝聚,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哪怕自己是地缚灵,哪怕力量受阵法限制,也要护着怀里的人。
白光中渐渐浮出人影,是穿着方士袍的傀儡,手里握着桃木剑,剑穗缠着黄符。
“是守阵的傀儡。”沈砚认出他们袍角的八卦纹,“和建陵的方士有关。”
凌渊的黑雾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戾气:“正好,让他们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他的雾丝化作利爪,率先扑向最前面的傀儡,碧火与符纸的金光撞在一起,炸开细碎的火星。
沈砚被他护在身后,看着那些凶狠的雾丝,突然明白。
这地缚灵的偏执从不是无理取闹,是把所有的温柔和凶狠,都刻上了他的名字。
【傀儡体内有镇魂钉,碎片硬碰硬会吃亏。】
系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悄悄话,【龙凤佩能克制符纸。】
沈砚摸出腰间的玉佩,刚要递过去,就被凌渊的黑雾按住手。
“别管。”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喘,却依旧强硬,“看着我就好。”
雾霭上的绯色越来越深,像淬了血,却硬是将傀儡的剑挡在半尺之外。
沈砚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幽深的陵寝里,碧火也好,傀儡也罢,都不及身边这团偏执的黑雾让人安心。
毕竟,这团雾眼里,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