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都是随风飘散的黑烟与灰烬，空气浑浊。
“我滴个乖乖……”
王壮仰着头，看着天上那五颗太阳，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开口。
“真不知道当初大羿那哥们儿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射下来的。”
这句不合时宜的玩笑，在这末日般的死寂中，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郑文群没有接话。
只是迈开脚步，在这片荒芜的焦土上缓缓行走。
王壮紧随其后。
他们像两个行走在末日废土上的孤独游客，欣赏着这世间最后的、也是最壮丽的风景。
这里有流淌的岩浆之河，有被高温灼烧后又诡异凝结的冰霜。
有遮天蔽日的滚滚黑烟，还有那五轮悬于天际的煌煌大日。
一切都像是最疯狂的幻想，一场极热的末世交响曲。
走了不知多久，郑文群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身旁的王壮。
“王壮。”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我决定在流放之地组建一支队伍，有没有兴趣参加？”
王壮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郑文群还在考虑这些。
他犹豫了片刻，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郑总，我……我有一个队伍了，不好意思哈。”
郑文群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他重新打量起这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壮汉。
“能和你组队，想必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吧？”
“嘿嘿……”王壮挠着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
“也还好，就是一对兄妹，还有一个……嗯，有点不正经的队长。”
他想起了辛几，嘴角不自觉地咧开。
“虽然我们也不经常聚在一起。”
“有时间引荐一下？”郑文群的商业本能似乎从未消失，
“大家一起坐下谈谈，我打算到时候把方炎那小子也叫过来。”
王壮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迟疑着开口：“那对兄妹……背后好像是有金主了，恐怕……”
话还没说完，两人的脚步同时顿住。
他们的视线，被前方出现的景象牢牢吸住。
那是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丽奇观。
一道巨大到仿佛将整个凌空岛一分为二的超级峡谷，横亘在他们面前，一望无际。
视野所及之处，无数条粗壮的岩浆洪流，如同万千条火龙，咆哮着、翻滚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齐齐坠入那深不见底的峡谷之中。
岩浆落下之后，深渊之下不断有巨量的白色水汽翻腾上涌，与天空中的黑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奇景。
这，正是金乌那随手一击，彻底洞穿了整座浮空岛屿所留下的恐怖伤痕。
但在郑文群和王壮的眼中，这便是一道通往世界尽头的，无尽深渊。
郑文群低头看了一眼发射器的虚拟屏幕。
防护罩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一分半。
他抬起头，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刚才说的事情，你可以回去转达一下。你自己，也好好想想，我等你电话。”
没等王壮想出拒绝的措辞，郑文群便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疯狂的蛊惑。
“时间不多了。”
他朝着悬崖边缘又走近了两步，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片毁灭。
“要不，我们用这最后的时间……跳下去？”
王壮瞳孔猛地一缩：“跳……跳下去？”
郑文群就站在悬崖边上，脚下就是翻滚的岩浆深渊，狂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
“看看这最后的风景，究竟通往何处。”
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钟后，王壮突然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
他大步走到郑文群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好！既然郑总你有这个兴致，我王壮也不能扫了你的兴！”
他举起拳头，重重地伸向郑文群。
“敬这最后的一分钟！”
“敬自由！”
郑文群也笑着举起拳头，与他的拳头重重地碰在一起。
“敬自由！”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大喊出声。
下一秒，他们身体微倾，随即猛地发力，一跃而起。
朝着那无尽的、翻滚着万千岩浆的深渊，纵身而下。
……
流放之地。
洗·沉。
这里没有灼热的太阳，没有焦黑的大地。
巨大的空间里，薛凯背着双手，踱步在他眼前的牛马员工面前。
凌空岛项目已经接近尾声。
现在，他需要一批绝对服从、不喊苦、不喊累，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终极打工人，为他剪辑出一部足以震撼世界的史诗级宣传片。
他要将凌空岛发生的一切，所有人的挣扎、绝望、疯狂与死亡，都变成他作品中最华丽的素材。
他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
“我选牛马的要求，很简单。”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有审美，有艺术细胞！”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肯学习新技能，尤其是那些你们闻所未闻的！”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从现在开始，你们没有任何休息时间，每日，二十四小时工作！”
薛凯话音刚落，就引来一阵骚动。
“我来！老板！选我！”
“选我！我精力好，不止审美高，肯学习，能干二十四小时！”
“我专注度也高，一小时顶两小时用！”
“……”
密闭的空间里，一股比薛凯预想中更为狂热的“内卷”浪潮瞬间爆发。
面前这些被称为牛马的员工，此刻正像一群被点燃了激情的赛马，争先恐后地展示着自己卷的资本。
它们伸长了脖子，高举着蹄子，生怕被落在后面。
“老板！主人！”
人群中，一道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果有控制时间流速的空间，我一天当十天用！”
薛凯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群为了一个工作机会而癫狂的员工。
他原本只是想找个二十个牛马来做宣传片剪辑。
没想到这群牛马直接开启了地狱模式的自我推销。
这待遇还没说呢，怎么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手掌向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稍安勿躁，我的待遇你们都不听听，就这么急着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