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撞开的瞬间,冷风裹着雨灌进来。
燕南泠站直了身体,左手还按在肩上,湿透的衣料贴着皮肤,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她没后退,脚跟钉在地上,目光穿过门口那道泥水横流的空隙,落在外面举火把的人影上。
八名教徒站在庙前空地,呈半弧形围住破庙。他们穿着灰袍,袖口有暗红纹路,手里握着弯刀,盾牌挡在身前。最前面一人举起火把,声音沙哑:“交出命定之人。”
萧无痕已经站在门前,软剑横在胸前,剑尖对着来人。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她往身后拉了半步。
那人冷笑一声,“你们走不出这片林子。”
话音落下,箭雨破空而来。
燕南泠侧身闪避,一支箭钉入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尾羽还在颤动。另一支擦过她的手臂,划开布料,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细长血痕。她咬牙低头,躲到墙角,手指迅速探入药囊——只剩一包寒筋粉。
萧无痕挥剑格挡,两支箭被劈落,但他右肩一沉,额角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脸颊滑下。
“还能撑多久?”她问。
“够久。”他回了一句,目光始终盯着门外。
外面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比刚才更稳。盾阵开始推进,五人并列,像一堵墙缓缓压近。火把照亮他们的脸,蒙面之下眼神一致,没有犹豫。
燕南泠闭上眼。
掌心突然发烫。
星渊残卷浮现眼前。
三行字在黑暗中亮起:
“御龙诀·第三重:引星魂入脉,召九龙虚影,声震山岳,百邪辟易。”
她睁眼,呼吸一顿。
这不是她之前用过的御龙诀第一重。那是借力于气,短暂增强感知与速度。这一式,是真正意义上的召唤。
她立刻默念口诀,双手结印,引导体内星渊之力下沉丹田,再逆冲经脉。一股热流从胸口炸开,直冲四肢百骸。
萧无痕察觉到她气息变化,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对他点头。
盾阵距庙门只剩三步。
“准备!”他低喝。
燕南泠双掌向前推出,口中吐出一字:“震!”
金色光纹自她掌心爆发,一道巨大的龙影从她身后腾起,盘旋而上,贯穿屋顶残瓦,直冲云霄。龙首高昂,鳞甲分明,龙须摆动间带起一阵狂风,吹灭了前方三支火把。
龙吟响彻夜空。
声波如浪,扩散开来。
最前排的教徒耳朵渗出血丝,抱着头跪倒在地。一人直接晕过去,扑倒在泥水里。盾阵瞬间崩裂,有人丢下武器后退,脚步踉跄。
萧无痕抓住时机,纵身跃出。
剑光一闪,直取敌首咽喉。
那人反应极快,举刀格挡,但龙吟余波未散,耳中嗡鸣不止,动作慢了半拍。萧无痕的剑已刺穿他脖颈下方,鲜血喷出,染红了雨水。
他抽剑回身,又是一记横扫,逼退左侧两人。
剩余教徒惊骇失色,有人喊出声:“是御龙诀!她觉醒了!”
没有人下令,几人已经开始后撤。他们拖着伤者,转身就跑,连火把都来不及捡。
燕南泠站在门口,双手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一样。额头冒出冷汗,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萧无痕及时扶住她手臂,将她带回庙内。
她靠在墙边喘气,胸口起伏剧烈。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连指尖都在发麻。
“你怎么样?”他蹲下来,声音低了些。
“没事。”她摇头,“就是有点累。”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伸手探了探她后颈,确认体温正常。然后才起身走到门口,查看外面的情况。
雨小了很多,天边泛出一点灰白,应该是快天亮了。
他走回来,把软剑放在身边,撕下一块干净布条,重新包扎额角的伤口。动作很轻,没有发出声音。
燕南泠缓过劲来,抬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她问。
“你在补天阵启动那天说过,要回魏国找真相。”他说,“我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所以你一直跟着?”
“不是一直。”他顿了一下,“是从官道岔口开始。”
她想起那天在岔路口看到的刻痕数字,原来是他在标记路线。
“为什么不早出现?”
“我在等机会。”他看着她,“灵教不止这一次行动。如果我太早露面,他们会换方式,设埋伏。我不确定能不能护住你两次。”
她沉默片刻,点点头。
说得对。她不该问这种问题。
外面彻底安静了。林子里再没有动静,连鸟叫都没有。这场雨洗掉了所有痕迹,也带走了敌人。
她试着活动肩膀,伤口还在疼,但没有继续渗血。药囊里的寒筋粉也没用了,得想办法补充。
萧无痕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
“这是什么?”
“止痛的。”他说,“喝了能撑几个时辰。”
她接过,拧开瓶塞闻了闻,是熟悉的草药味,夹杂着一点苦根粉的气息。她仰头喝下,味道很冲,喉咙发紧。
“你还带着这个?”
“每次出任务都带。”他看着她,“以防万一。”
她笑了笑,把瓶子还给他。
他没接,只说:“留着吧,后面可能用得上。”
她没再推辞,收进药囊。
两人坐着没说话。火堆早就熄了,屋内很冷。她的衣服还没干,贴在身上不舒服。但她不想动,只想多歇一会儿。
萧无痕忽然开口:“你刚才用的那一招,和以前不一样。”
“嗯。”她点头,“是进阶版。”
“你能控制吗?”
“还不完全。”她实话实说,“刚才那一击,几乎是本能。我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再召出来。”
他皱眉。“那就别轻易用。”
“我知道。”
他又看了她一眼,语气低了些:“我不想你冒险。”
她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很认真,不是命令,也不是责备,是一种她不太会形容的情绪。
她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一下。
“有你在,”她说,“我就不用一个人扛。”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清脆,短促。
天快亮了。
他站起来,走到角落牵马。黑马安静地站着,鞍具已经装好。他检查了一遍缰绳,确认牢固。
“休息够了就走。”他说,“不能再留。”
她扶着墙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能走。
她背上药囊,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到他身边。
“我们去哪?”
“先离开这片林子。”他说,“然后走小路绕过关卡。”
“你有计划?”
“有。”他翻身上马,伸手下来拉她。
她握住他的手,借力爬上马背,坐在他身后。
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回头看她一眼。
“抓稳。”他说。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
他调转马头,朝庙外走去。
马蹄踩过泥水,溅起细碎水花。
他们穿过空地,经过那具倒下的尸体,绕开折断的箭矢,一步步远离破庙。
林间雾气未散,前方小路隐在树影之间。
马走得不快,但很稳。
她靠在他背上,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很有力。
风吹过来,带着湿土和枯叶的味道。
她闭上眼,想稍微休息。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她听见他低声说:“别睡。”
她睁开眼。
“到了安全地方再睡。”他说。
她应了一声,重新坐直身体。
马继续往前走,踏进密林深处。
前方树枝交错,遮住微弱晨光。
一条窄路通向未知方向。
马蹄落下时,一块石板松动,发出轻微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