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古老、苍凉,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穹,又似垂垂老矣的巨龙,带着跨越无数岁月的疲惫与一丝淡淡的欣慰,直接在叶莽和卡鲁的灵识深处响起,并非通过空气震动,而是灵魂层面的共鸣。声音响起的刹那,整个由莹白龙骨构筑的殿堂,都似乎随之微微一颤,墙壁上星辰般的宝石光芒,也仿佛有了呼吸般的明灭。
叶莽和卡鲁站在空旷的殿堂中央,渺小得如同尘埃。那副完整、晶莹、流转七彩光晕的龙骨,静静地卧在那里,每一根骨骼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圣与威严,却又蕴含着无穷的悲凉。心口处悬浮的龙晶,变幻着梦幻般的色彩,每一次闪烁,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早已被遗忘的辉煌时代的故事。
叶莽抬起头,望向那庞大的龙骨。他能感觉到,声音的源头,并非来自那失去生机的骨骼,而是那颗心脏位置、蕴藏着浩瀚星辰之力的龙晶。他的青龙血脉在沸腾,掌心的逆鳞烙印滚烫如火,与那龙晶,与这片龙骨殿堂,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与呼唤。
“你是……老龙?”叶莽挠了挠头,问出了他朴素而直接的疑问。
“老龙……呵呵……”苍老的声音似乎轻笑了一下,带着无尽的沧桑,“是啊,吾很老,很老了……老到……已经记不清沉睡了多久……”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在追思。
“吾乃‘星穹’,星辰龙族最后的长眠者,亦是这片‘归寂龙墓’的守墓人。”
“归寂龙墓?”叶莽眨眨眼,环顾这巨大、空旷、死寂的殿堂,“就是这片骨头山?还挺宽敞。”
“龙骨荒原,不过是你们后世生灵的叫法。”星穹的声音温和,没有计较叶莽的粗鲁,“此地,是远古龙族,在‘黄昏’之战后,残存子嗣与英灵们,自愿选择的最终沉眠之地。是龙族辉煌的墓碑,亦是……血脉延续最后的种子库。”
黄昏之战!叶莽眼神一凝,他想起了地宫壁画上那些惨烈的画面。卡鲁也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
“那场战争……耗尽了一切。”星穹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悲悯,“强敌来自天外,欲吞噬万物本源。吾族与诸盟友并肩血战,天崩地裂,星海染血……最终,虽胜,却也凋零。吾的同伴,大多已归于虚无,唯有吾,因执掌‘星界’与‘空间’之能,残灵依托这颗‘星核龙晶’,借此地龙脉与同族遗骸凝聚的不散龙威,苟延残喘至今,维系着此地最后的安宁,等待着……一线渺茫的生机。”
“你等俺?”叶莽指了指自己鼻子,“等俺干啥?帮你打架?”
“不,是等你……或者说,等你这样的存在。”星穹的声音带上一丝期待,“拥有纯粹东方青龙血脉的后裔,与‘苍玄’逆鳞共鸣的传承者。你是无数岁月以来,唯一踏足此地,且血脉如此纯粹的‘变数’。”
“变数?听着像个麻烦。”叶莽撇撇嘴。
“是希望,也是责任。”星穹郑重道,“吾时日无多,残灵依托龙晶,即将彻底消散。但‘黄昏’的阴影,从未真正离去。它们如同跗骨之蛆,一直窥视着这里,窥视着龙族最后的遗泽——这些蕴含本源之力的骸骨,以及……吾守护的这件东西。”
龙晶的光芒微微波动,殿堂中央的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柔和却无比璀璨的七彩光柱,从中升起。光柱中,静静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如同破碎琉璃般的七彩晶体碎片。它没有实体,仿佛由纯粹的光与法则构成,内部流淌着星河流转、宇宙生灭的幻象,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至高无上的气息。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仿佛直面了整个宇宙的真理。
“这是……”叶莽皱起眉头,他从这块碎片上,感受到了与青龙血脉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力量。
“此乃‘祖龙之契’的碎片之一。”星穹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凝重与缅怀,“远古纪元,祖龙与众神订立的守护万界契约的凭证。契约破碎,诸神黄昏,但碎片犹在,承载着最后的权柄与因果。吾守护的,便是这片碎片。‘黄昏’组织所追求的,除了龙族本源,很可能也包括它。得到它,或许能洞悉‘黄昏’真正的目的,甚至……找到对抗它们的可能。”
“这玩意儿,能打架不?”叶莽的关注点永远这么直接。
“……”星穹似乎被噎了一下,片刻后才道,“它本身并非武器,但其蕴含的法则与因果,或许能指引你找到对抗‘黄昏’的关键,亦能在关键时刻,为你提供庇护。更重要的是,唯有持有它,才能得到‘归寂龙墓’真正的认可,调动此地残余的龙脉之力,甚至……唤醒某些尚存一线生机的……同族遗蜕。”
叶莽看着那七彩碎片,又看了看那颗光芒越来越黯淡的龙晶,问道:“你把它给俺,然后呢?你怎么办?”
“吾的使命,即将终结。”星穹的声音带着解脱,“将碎片托付于你,吾便能安心沉眠,回归星辰。这片龙墓的禁制,会暂时为你敞开。你有三日时间,可在此地感悟、吸收散逸的龙气,淬炼己身。三日之后,吾残灵消散,龙墓将重新封闭,等待下一个纪元,或者……彻底沉寂。”
叶莽沉默了片刻。他不在乎什么责任、使命,但这碎片听起来好像挺重要,而且能“打架”(指可能对抗黄昏),还能“淬炼己身”,这很对他胃口。至于接受这玩意儿会不会有麻烦……麻烦来了,打回去就是了。
“行吧,东西俺收下了。打架的事儿,俺喜欢。不过,”他指了指四周,“你说这里能淬炼,怎么个淬炼法?泡龙骨头汤?”
“……”星穹再次沉默,似乎对叶莽的跳跃思维有些无奈,“非是儿戏。此地龙威,乃万龙精气所化,精纯无比,对你龙族血脉有极大裨益。你可于吾龙骨之下静坐,以心神沟通,自可引动龙气灌体。然,过程痛苦非常,且有被同化、迷失之险。汝身旁的伴当,亦可借溢散龙威,锤炼肉身魂魄,但需量力而行,不可深入。”
“明白了,就是挨雷劈呗,俺熟。”叶莽点点头,看向卡鲁,“老卡,你咋说?这地方对你应该也有点好处,能抗住不?”
卡鲁早已被这接二连三的秘辛震得心神摇曳,闻言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全凭叶先生吩咐!如此机缘,千载难逢,纵是粉身碎骨,卡鲁也愿一试!”
“那就这么定了。”叶莽不再犹豫,走上前,伸手抓向那七彩光柱中的碎片。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轰!”
碎片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掌心!与那暗金色的逆鳞烙印瞬间融合!一股浩瀚无垠、却又温和无比的意念洪流涌入他的脑海,并非具体的知识,而是一种烙印,一种权柄的认可,一种沉甸甸的因果联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瞬间被拔高,俯瞰了无尽星海,又瞬间回归,掌心多了一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七彩龙形印记。
同时,整个龙骨殿堂剧烈震动起来!墙壁上的星辰宝石光芒大放!无穷无尽的、精纯到极致的龙气,如同被惊醒的潮汐,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土地、每一块龙骨中升腾而起,汇聚成肉眼可见的七彩雾气,朝着殿堂中央、星穹龙骨之下涌来!
“时间无多……把握机缘……龙族的未来……或许……系于汝身……”
星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缥缈,最终,连同那颗悬浮的星核龙晶一起,光芒彻底暗淡,化作一颗普通的、失去光泽的灰白石珠,跌落尘埃。那颗庞大、美丽、悲凉的星穹龙骨,也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灵性,变得真正“死寂”,只有七彩光晕依旧流转,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老龙,走好。”叶莽对着那失去光泽的龙骨,难得认真地说了一句。然后,他盘膝坐下,坐在了星穹龙骨那巨大的头颅下方,闭上了眼睛。
“卡鲁,自己找地方,撑不住就退远点!”
话音落下,他不再压制体内沸腾的青龙之血,主动放开身心,去迎接、去沟通、去吞噬那如同怒涛般涌来的、万龙精气所化的七彩龙气!
“吼——!!!”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从他体内发出。暗金色的龙鳞瞬间覆盖全身,龙角破额,龙威爆发!他整个人,化作了一个吞噬龙气的黑洞!
卡鲁不敢怠慢,连忙在叶莽数十米外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盘膝坐下,运转起熔岩斗气。仅仅是最外围的、被叶莽过滤后溢散出的稀薄龙气,涌入他体内,就让他感到如同被滚烫的岩浆浇灌,经脉刺痛,骨骼嗡鸣!但他咬紧牙关,死死坚持,他知道,这是脱胎换骨的机遇!
七彩的龙气旋涡,以叶莽为中心,疯狂旋转、汇聚、灌注!将他彻底淹没!
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归寂龙墓,因新的“变数”到来,掀起了最后的波澜。
(第9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