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手的指尖碰到双生锁链的瞬间，谢停渊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动，灵魂仍悬浮在半空，但意识已经全部压进那根连接着他和岑晚的光链。他知道再慢一秒，她的魂就会被扯断。他低吼一声，左手猛地收紧，把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一股热流从他胸口炸开，顺着经脉冲向四肢，像是要把最后一丝命力全逼出来。
岑晚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缓缓抬头，看见了前方的变化。
玄阴子的身形正在膨胀。皮肤裂开，血肉翻滚，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大。他的脚踩进地面，泥土炸成灰，一步踏出就是三丈远。十丈高的身躯挡住天光，背后伸出十二条手臂，每只手掌都睁开一只血眼，盯着废墟中央的两人。
他不再是人。
他是一团活着的祭坛。
紫檀佛珠还挂在他脖子上，随着呼吸发出沙沙声，像是在笑。
“你们……”他的声音从巨口中传出，带着层层叠叠的回响，“居然没死。”
谢停渊没理他。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碎裂的肌肉开始重组，一块块新长出来的肉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的符文，像烙印一样蔓延。那些符文随着心跳一闪一灭，每一次亮起，他的骨头就响一次。他的右手慢慢抬起来，指节重新接合，皮肤绷紧，镇鬼符文爬满整条手臂。
系统界面突然亮了。
黑红的文字直接刻进意识深处：【允许使用系统核心能量】。
这行字没有警告音，也没有倒计时。它只是静静地挂着，像一道许可。
谢停渊咬牙。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东西在松动，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务都要强大的力量正在被释放。但这不是奖励，是钥匙。系统终于把最后的门打开了一道缝。
他没问为什么。
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转头看向岑晚。
她正站在他身侧，脸色透明得几乎能看见骨骼。她一只手按在胸前，用力一撕，衣领裂开，露出并蒂莲纹身。那图案金光暴涨，竟从皮肤上剥离下来，化作一柄三尺长的光刃握在她右手中。刀身通体金红，边缘微微颤动，像是活的一样。
她把光刃插进地面。
刹那间，一圈涟漪般的光从阵眼残痕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罩子，将他们围在中间。外面的黑雾撞上来，发出滋滋声，立刻被蒸发。
谢停渊站直了身体。
他能感觉到新长出来的肉在发烫，符文在跳动。他抬起手，指尖划过光刃边缘，留下一道浅痕。血流出来，但很快就被符文吸走，融入皮肤。
“还能动。”他说。
岑晚没说话。她只是把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两人的气息连上了。
双生锁链再次浮现，在空中交织成网，缠绕住他们的手腕。这一次，链条不再是虚影，而是带着实质的重量，一环扣一环，牢牢锁住彼此。
玄阴子低头看着他们。
他动了。
一只血肉巨掌抬起，掌心凝聚出一团黑焰。那火不烧空气，也不发光，只是不断旋转，吞噬周围的光线。他缓缓举起手，像是要将整个战场碾碎。
“好极了。”他说，声音里带着笑意，“你们越强，炼成鬼神时的力量就越纯粹。”
鬼潮来了。
不是怨魂，也不是幻象。是黑雾凝成的利爪，成千上万只，从四面八方扑来。它们撞在光罩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指甲划过铁皮。每一只爪子碰到屏障，都会让光域震一下。谢停渊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抖。
他闭上眼。
逆命直觉启动。
画面冲进脑海——父亲沉江的那一夜，雪下得很大。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然后被浪吞没。这个画面以前每次出现，他都会躲。但现在他没有。他站在幻象里，对着那个背影说：“我知道你在等我活下来。”
话一出口，逆命直觉变了。
不再是躲避危险的本能，而是迎着恐惧往前冲的力量。所有痛苦的记忆都被点燃，变成战意的一部分。他睁开眼，瞳孔里闪过一道符文的光。
岑晚同步感应到了。
她拔起光刃，横在身前。精血从她嘴角溢出，滴在刀身上，立刻被吸收。金红光芒更盛，光罩向外推了一寸，逼退了最前面的鬼爪。
玄阴子怒吼。
声浪炸开，四周残墙全部倒塌。他的巨口张到极限，牙齿如骨矛交错，盯着两人所在的位置。他挥掌，黑焰脱手而出，砸在光罩上。
轰！
整个战场震动。
光罩裂开一道细缝。
谢停渊立刻察觉。他一把将岑晚拉到身后，同时抬起左臂。符文化作铠甲覆盖整条手臂，硬生生扛住那一波冲击。他能感觉到骨头在响，但没断。符文吸收了大部分力量，余波顺着经脉冲进心脏，让他咳出一口血。
他抹掉嘴角，把手臂挡在她前面。
“别靠太前。”他说。
岑晚没退。她站直身体，光刃斜指地面，目光一直没离开玄阴子。她知道这一战躲不掉。她也知道他们现在的状态撑不了多久。但她不能倒。只要他还站着，她就能继续。
她把左手重新搭上他的手背。
双生锁链收紧。
系统界面最后一次闪烁。黑红褪去，变成深金色，安静地浮在谢停渊意识角落。它不再发布任务，也不再警告。它只是存在，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玄阴子低头看着他们。
他笑了。
巨口裂开，露出森然牙齿。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再次凝聚黑焰。这一次，火焰更大，旋转更快，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那就让我看看。”他说，声音压过风声，“镇守者的刀，能不能斩断天命！”
他举起手，黑焰对准两人。
谢停渊站直身体，符文覆盖全身，双手交叠在前，挡在光罩最薄弱的位置。
岑晚握紧光刃，一脚踏前，与他并肩而立。
光罩上的裂缝正在扩大。
第一缕黑雾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