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梁财已是六十岁高龄,须发皆白,在凡人之中算得上是长寿。
寻常老者到了这个年纪,大多步履蹒跚、行动迟缓,可他依旧精神矍铄,天庭饱满,气色红润得不像话。
想当初青山府真君遗秘初立之时,郑梁财忙得脚不沾地,内外操劳,整日身心俱疲。
好在后来陈清风修为日渐深厚,在修仙界稳稳站住了脚跟,他的日子也跟着愈发顺遂。
虽是一介凡人,却时常能得到连修士都艳羡的灵果滋养,身子骨自然硬朗。
如今陈清风手底下的大小事务早已交由李暖春打理,郑梁财彻底退了下来,安安稳稳享了好几年清福。
不用再东奔西走费心操劳,他每日的日子过得简单又惬意。
不是对着儿子郑卢宇念叨责骂几句,便是听着一群孙子孙女围着他甜甜喊爷爷,余下的时光,便最爱去后院的鸡圈里转悠。
这一日,郑梁财照常提着半筐稻糠去喂鸡,一边撒着饲料,一边挨个点着数:“一、二、三……二十七?”
数到最后,他忽然愣了愣,随即脸上竟泛起一丝喜色,一拍大腿笑道:“好!丢了好,丢了好啊!”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满脸欣慰:“丢了鸡,说明大人没忘了我这老头子,还惦记着我家养的鸡呢!”
乐呵呵地在鸡圈周围逛了一圈,确认确实少了三只,郑梁财这才心满意足地背着手离开了。
当天下午,李暖春寻到了郑梁财。
她手中托着十几颗果实,果子表面虽坑坑洼洼不甚规整,质地却透着一层温润的玉色光泽,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郑伯,这是玛凝果,能增加孩童开窍的几率,你家五岁以下的孙辈,让他们各自服下一颗。”李暖春将果实递了过去。
郑梁财连忙双手接过,激动得连连作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恩典!”
“不必谢我。”李暖春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你心里记着咱家主子的好便是了。”
“记着!记着呢!老奴这辈子都记着大人的恩情!”
郑梁财忙不迭应声,小心翼翼地将玛凝果收好,然后转身就找到了儿子郑卢宇。
一见郑卢宇在那斗蛐蛐,他便没好气地骂了起来:“你这夯货!就会弄这破玩意!若不是你妹妹嫁得好,跟着大人享福,照你这不上进的样子,早晚把这份家业败得一干二净!”
当着一众仆人的面,郑卢宇被骂得脸上无光,低着头小声嘟囔:“还好意思说我,您自己不也天天往鸡圈里钻?我养蛐蛐不行,你养鸡就行?”
“你说什么?”
郑梁财年纪虽大,耳朵却半点不聋,当即瞪起眼睛,一脚踹在郑卢宇的屁股上。
“蠢货!你懂个屁!那鸡比你的命都重要!”
......
三星郡新立不久,往来修士络绎不绝,短则二三十年内,此地局势怕是难以安定。
自当年仙庭坠落,此地孕育出无数灵脉后,四方修士便趋之若鹜。
不少炼气后期的修士更是常年在此流连,都盼着能抢占一条灵脉,扎根立足,建立起自己的家族势力。
虽来往修士众多,鱼龙混杂,但有些地方,众修士却都恪守规矩,半步不敢踏足。
狼山,便是其中之一。
这座山上狼迹遍布,既有开了灵智的狼妖,也有寻常野狼。
可即便如此,却无任何修士敢打这些狼的主意,更别说猎杀取妖核、剥狼皮了。
只因这狼山,乃是那两位黑白大妖麾下狼妖的地盘,没人敢触这霉头。
常有路过的修士,指着远处巍峨的狼山,郑重告诫身旁的子嗣晚辈:“孩子,记住,那狼山的狼王是一头灰狼。日后若是遇上,切记恭敬地唤一声前辈,万万不可冒犯。”
而此刻,狼山深处,正上演着一幕与外界传闻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被四方修士敬畏不已的灰狼狼王,正恭恭敬敬地匍匐在两道身影面前。
而那两道身影,正是啃着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的狐狸与黑犬。
“二姥爷,三姥爷,小狼今年娶了十头母狼,已经生下八窝狼崽了。”灰狼神态恭敬,又有些不不好意思的道。
“哦?这么能生?”狐狸咬了一大口鸡腿,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含糊不清地说道。
一旁的黑犬也咽下口中的肉,抬眼道:“把它们全都叫过来,让我们瞧瞧。”
“好嘞!小狼这就去喊!”灰狼连忙点头,身形一动,如一道灰影般嗖地窜了出去,动作麻利,完全看不出半分狼王的架子。
白云看着黑土:“这咋整?大灰居然这么能生,咱们准备的玛凝果怕是不够分了。”
“无妨。”黑土淡淡开口,语气毫不在意:“回头再上山摘些便是,让大灰去跑腿拿就行。”
“那行。”白云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如今的它们早已不同往日,已是名副其实的大妖,些许炼气期的资源,在它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陈清风如今坐拥一郡之地,手底下自然需要不少得力干将办事。
正因如此,它俩才打算好好培养些狼妖,日后也好为它们分摊琐事。
“地位高了,咱们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该有些能替咱们跑腿办事的手下。”白云感慨道。
黑土深以为然,颔首道:“嗯,大灰这些年确实尽心尽力,回头多给它分些果子便是。”
......
落云山上,今日迎来了几位客人。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修士,一身修为已然筑基,气息沉稳内敛。
他上前一步,对着陈清风拱手见礼,语气谦和:“在下于荆池,来自玉衡洞天,见过陈道友。”
陈清风亦拱手回礼,神色平静:“于道友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实不相瞒。”于荆池语气稍缓,缓缓说道:“我家承宪公子前些时日不幸殒命于此地,在下此次前来,是想彻查此事缘由,还请陈道友莫要介意。”
“殒命?”陈清风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那于承宪竟然死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拱手道:“道友尽管自便便是,若有需要在下相助之处,随时可唤我。”
“多谢陈道友通融。”
于荆池愈发客气,言行间分寸十足,瞧着倒不像是来调查寻仇的,反倒隐隐带着几分结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