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响起的刹那,庙前那七八个被控制的“瘟傀”齐齐一顿,随即猛地转头,呆滞的眼睛里爆发出怨毒的猩红光芒,死死锁定了我们藏身的芦苇丛!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额头的暗红符纸无风自动,如同活物般钻入皮肤!
“被发现了!动手!”
墨林低喝一声,双手疾速结印,猛地拍在地面!
“地脉·陷!”
泥滩地面骤然剧烈晃动,如同沸腾的粥锅!那些瘟傀脚下的泥土瞬间塌陷、软化,变成黏稠的泥沼!瘟傀们措手不及,顿时东倒西歪,陷入泥沼,动作大乱。与此同时,墨林咬破指尖,在罗盘上急画符咒,甩向庙前那面诡异小幡!
“镇!”
罗盘射出一道凝练的黄光,直击小幡!然而,就在黄光即将触及小幡的瞬间,小幡表面那扭曲符文血光大盛,竟将黄光生生抵住、吞噬!小幡猎猎作响,散发出更强的污秽波动!
“雕虫小技!”
庙内那阴冷声音嗤笑。紧接着,一道暗红色的血影如箭般射出,直扑墨林!血影未至,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恶风已扑面而来!
“退!”
我一步踏前,挡在墨林身前。面对那迅捷袭来的血影,我未拔剑,也未结印。混沌道纹在体内瞬间加速流转,右手五指微张,对着袭来的血影虚虚一握。
没有耀眼光芒,没有惊人声势。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包容、消融、湮灭一切不谐的“场”,以我掌心为中心,骤然扩散!
暗红血影撞入这片“场”的刹那,如同滚水泼雪,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其表面的污秽血光迅速黯淡、消散,露出里面一个干瘦、面色惨白、穿着破烂神官袍的老者身影。他脸上得意的狞笑僵住,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似乎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血影突袭会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抹去”!
“什么鬼东西?!”老者怪叫一声,身形急退,同时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暗红血雾,血雾翻滚,化作数条狰狞的血色小蛇,嘶叫着向我噬来!
我眼神微冷,心念再动。混沌之力引而不发,只在那“场”中流转。血色小蛇一进入“场”的范围,便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形体也开始模糊、溃散。老者见状,脸色更白,毫不犹豫地抽身飞退,想退回庙内。
“留下!”
墨林抓住机会,再次催动地气。老者脚下的泥地突然向上隆起,如同活物般卷向他的双腿!老者身形一滞。
就是现在!我并指如剑,不再以混沌之力演化“场”,而是将其凝聚成一道极其凝练、色泽混沌、难以名状的细长剑气,直刺老者后心!剑气无声,却带着一种斩断、分解、归虚的凛冽意境!
老者感受到了致命威胁,狂吼一声,身上破烂神官袍猛地炸开,露出下面干瘪身躯上密密麻麻的暗红邪纹!邪纹发光,竟在他背后形成一面由污血凝聚的、扭曲的鬼面盾牌!
嗤——!
混沌剑气刺中鬼面盾牌,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响。鬼面盾牌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瓦解,重新化为污血洒落。剑气去势稍减,却依旧穿透了老者的护体邪光,从他后心刺入,前胸透出!
“呃啊——!”老者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胸口炸开一团混杂着暗金、血色的混乱光芒,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前扑倒,气息瞬间萎靡,鲜血(暗红近黑)从伤口狂涌而出,但他竟未立刻死去,眼中疯狂之色更甚,挣扎着还想爬起。
“长老!”庙内传来几声惊呼,又有三道身影疾射而出,两男一女,皆穿类似服饰,气息比这老者弱不少,但也有筑基中后期的水准。他们看到老者重伤,又惊又怒,各持血色骨刃、哭丧棒、毒幡,怪叫着朝我和墨林扑来!同时,那几个陷入泥沼的瘟傀也挣扎着,不顾一切地爬出,扑向我们。
局面瞬间混乱。
“先毁小幡和法阵!”我急喝,再次凝聚混沌剑气,这次是横扫,逼退扑来的三名邪修和瘟傀。同时左掌虚按地面,混沌之力涌入地下,尝试干扰那邪阵法力流转。
墨林会意,不顾自身安危,再次催动罗盘,黄光大盛,狠狠撞向那面暗红小幡!这一次,小幡因为老者重伤、操控减弱,又被我混沌之力干扰了地下法阵的部分节点,光芒明显一暗,幡面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
“不!瘟神幡!”重伤老者见状,目眦欲裂,竟挣扎着喷出一口精血,射向小幡。小幡得了精血,血光再次一涨,暂时稳住了裂痕。
“不能让他修复!”我一剑逼开缠斗的邪修,身形一晃,已掠至老者身前,剑指再点,直取其眉心!这一指若中,必叫他魂飞魄散!
“拦住他!”那女性邪修尖叫,手中毒幡摇动,喷出大股墨绿色毒雾,腥臭扑鼻,显然剧毒无比。另外两名男修也拼命攻来。
我眉头微皱,不得不回身,混沌之力在身前布下一层无形屏障,毒雾触及屏障,发出“滋滋”声响,迅速被消解。但就这么一阻,老者已连滚带爬退入庙内。
“进庙!毁了核心!”我一掌拍散毒雾,对墨林喊道。必须速战速决,拖下去,庙内可能还有变故,而且青禾和胖子在外接应,久等不到信号,可能冒险进来。
墨林点头,再次催动地气,泥滩翻涌,暂时困住那几个瘟傀和两名男修。我则身形如电,直冲庙门,那女邪修还想阻拦,被我一道混沌剑气震飞,撞在庙墙,吐血倒地。
冲入庙内,光线昏暗。只见庙堂中央,并非神像,而是一个用白骨和污血砌成的、三尺见方的血池!血池中,翻滚着粘稠的暗红液体,散发出比外面浓郁十倍的腥甜恶臭。池中,沉浮着数颗拳头大小、微微搏动、如同心脏般的暗红色肉瘤,与江心所见类似,但气息更加强大、邪恶!之前听到的水花声,便是源自此处。
那重伤老者,正趴在血池边,用仅存的一只手,蘸着池中污血,在地上飞快勾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神情癫狂。
而在血池正上方,庙顶破洞处,一道暗红色的、仿佛接天连地的污秽光柱,隐隐成形,正源源不断地从血池中抽取力量,似乎在沟通、接引着什么冥冥中的恐怖存在。
瘟神祭的核心,就在这血池和这即将完成的接引仪式!
“阻止他!”墨林随后冲入,见状骇然。
我毫不犹豫,将体内大半混沌之力凝聚于右手,掌心血色与暗金交织的混沌光芒大盛,对着那血池和地上的邪阵图案,狠狠一掌按下!
“混沌·归墟!”
没有浩大声势,只有一股仿佛能令万物沉寂、归于初始虚无的寂灭意境,以我手掌为中心,轰然扩散,笼罩了整个血池和邪阵!
“不——!!!”老者发出绝望的嘶吼。
血池中粘稠的液体瞬间沸腾、蒸发!那几颗搏动的肉瘤发出“噗噗”的爆裂声,化为脓血。地上未完成的邪阵图案光芒骤熄,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血池上方的暗红光柱剧烈摇晃,随即轰然崩塌、消散!
几乎在邪阵被破的同一时间,外面那面暗红小幡“咔嚓”一声,彻底断裂!法阵光芒湮灭,那几个瘟傀如同被抽掉骨头的傀儡,纷纷瘫倒在地,额头符纸化为灰烬。缠斗的邪修也如遭重击,气息大乱。
“成功了!”墨林惊喜。
但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那濒死的老者,眼中最后一丝神采被无尽的怨毒和疯狂取代,他猛地用最后力气,将自己整个胸膛,撞向血池边缘一块凸起的、刻满邪异符文的黑色骨片!
“以我残躯,献祭瘟主!请降神罚——!”
“咔嚓!”骨片碎裂。
一股难以形容的、超越了筑基层次、甚至可能触及金丹门槛的、纯粹毁灭与污秽的恐怖意志,仿佛自无尽虚空中被强行扯来一丝,伴随着老者的身躯爆成一团污血,降临在这破庙之中!
嗡——!
空间凝固了一瞬。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死寂、带着大破灭、大疫病气息的威压,轰然降临!血池废墟上方,空气扭曲,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无数疫病和死亡概念构成的、难以名状的暗红虚影,缓缓浮现。它没有固定形态,却散发着让一切生灵本能恐惧、颤栗的气息。
仅仅是存在于此,周围的空气就仿佛被“污染”,石头在风化,木头在腐朽,连光线都在扭曲、黯淡。
瘟神……一丝被强行召唤的、污秽神只的意念投影?!
我和墨林如坠冰窟,全身血液都仿佛冻结。面对这种层次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丝投影,也绝非我们所能抗衡!
“走!”我狂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抓住墨林的手臂,混沌之力不计代价地爆发,在身后布下一层层脆弱的屏障,同时向着庙外飞退!
那暗红虚影似乎“看”了我们一眼。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但一股无形的、纯粹的“疫病”与“死寂”的法则冲击,已无声无息地扫过。
噗!噗!
我和墨林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竟带着丝丝暗绿色的、仿佛有生命的诡异纹理!全身瞬间冰冷,经脉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在污染我们的生机和法力!混沌道纹疯狂闪烁,艰难地抵抗、消磨着这无形的侵蚀。
仅仅一眼,仅仅是存在的辐射,就已让我们重伤,身中诡异“瘟毒”!
“发信号!快走!”我嘶声对墨林喊道,自己则强撑着,挡在他身前,面对那缓缓“转”向我们的暗红虚影。
墨林也知道生死一线,毫不迟疑,捏碎了怀中一枚玉符。
一道明亮的黄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化作一个清晰的、墨家独有的“危”字符文——这是我们和青禾约定好的,最高级别的求援与撤退信号!
信号发出的同时,暗红虚影似乎被激怒,那无形的“疫病死寂”冲击,再次加强,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我眼前一黑,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要在这冲击下瓦解、腐烂。混沌道纹的光芒迅速黯淡,体内力量飞速流逝。
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
怀中的“海皇令”,突然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温润的搏动。同时,我体内那原本沉寂的、属于星核冰魄的冰凉气息,竟自主苏醒,与海皇令产生共鸣,化作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坚韧的淡蓝色光晕,瞬间流遍我全身,与混沌道纹交融!
这淡蓝光晕所过之处,那侵入体内的诡异“瘟毒”侵蚀速度,竟骤然减缓!虽然无法祛除,但被暂时“冻结”、“隔离”了!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这淡蓝光晕出现的瞬间,前方那不可一世的暗红虚影,竟猛地一颤,仿佛遇到了某种极其厌恶、甚至……隐隐忌惮的东西,其“目光”中纯粹的毁灭与污秽,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混乱和……退缩?
虽然只是一瞬,虚影立刻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漠然,但那一丝的“异常”,却让我在绝境中,捕捉到了一线极其渺茫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机”。
就在这时,庙外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是青禾和胖子,带着青云斋的人,接应来了!
暗红虚影似乎对那淡蓝光晕有所顾忌,又似乎因为强行降临的意念即将耗尽,它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中,不再仅仅是毁灭,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探究”。
然后,虚影如同泡影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连同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和疫病死寂的冲击,也一同消失。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向前扑倒。失去意识前,只听到墨林焦急的呼喊,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