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办公室坐了不到半小时，门被敲响了。
“请进。”
一个四十出头、戴着眼镜的男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林区长，我是区政府办公室主任，刘建国。来跟您汇报几件事。”
“刘主任，坐。”林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刘建国坐下，翻开笔记本：“第一件事，关于您的联络员安排。您是从原单位带人过来，还是由我们办公室安排？”
“你们安排吧。”林默说，“我对区里情况不熟，找个熟悉的同志比较好。”
“好的。”刘建国在本子上记了一笔，“第二件事，明天上午九点，区委常委会。陈书记让我跟您说一声，主要是班子成员见面，讨论近期工作。”
“知道了。”
“第三件事，”刘建国合上笔记本，“您现在方便吗？我把联络员带过来给您见见。”
“方便。”
刘建国出去，很快带回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个子不高，但很精神，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手里拿着公文包。
“林区长，这是吴彬，办公室副主任，在区里工作八年了，情况熟。”刘建国介绍，“小吴，这就是林区长。”
吴彬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林区长好。”
“吴主任，坐。”林默打量着他。吴彬的眼睛很亮，站姿端正，但不太紧张，应该是见过世面的。
“林区长，以后您的工作生活方面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吴彬的声音清晰，“区里的基本情况，我整理了份材料，放在您桌上了。另外，这是明天的会议议程。”
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林默翻开看了看，很详细，连每位常委的基本情况和分管工作都列出来了。
“费心了。”林默说。
“应该的。”吴彬顿了顿，“林区长，您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我陪您在机关大院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好。现在就去吧。”
吴彬办事很利索。带着林默从一楼走到五楼，哪个部门在哪儿，哪位领导办公室在哪儿，都说得清清楚楚。路上遇到人，他也会得体地介绍：“这位是新来的林区长。”
一圈转下来，林默对区机关有了初步印象。老楼，老同志多，节奏比企业慢，但规矩不少。
晚上在食堂吃饭，果然很简单。四菜一汤，陈为民和几个副区长都在。大家客气地打了招呼，说了些场面话。林默话不多，主要听。
吃完饭回宿舍——区里给安排了间临时宿舍，就在机关后院，一室一厅，家具齐全。林默洗漱完，坐在桌前看吴彬给的材料。
看到凌晨。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林默走进区委常委会议室。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看见他进来，都抬起头。
“林区长来了。”陈为民坐在主位，招招手，“坐我旁边。”
林默在他右手边坐下。这个位置很微妙。
八点五十五分，人都到齐了。陈为民扫了一眼：“都到了，开会。”
他先介绍林默：“这位就是新来的林默同志，代理区长。大家欢迎。”
掌声。不热烈，但也不敷衍。
接着陈为民一一介绍在座的人。林默一边听一边对号入座。
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老孙，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没什么表情。
常务副区长，赵振国，四十八岁，分管财政、发改，看起来很干练。
组织部长，周梅，女，四十五岁，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
宣传部长，王亮，四十出头，有点发福，笑呵呵的。
统战部长，老李，快退休了，看起来比较超然。
纪委书记，郑勇，四十六岁，板着脸，一看就不好说话。
人武部政委，军方代表，列席会议，不太说话。
加上陈为民和林默，九个人。
介绍完，陈为民说：“林默同志刚来，情况还不熟。大家多支持。下面，先说说近期工作。”
会议进入正题。赵振国汇报了几个重点项目的进展，周梅谈了干部调整的考虑，王亮说了宣传方面的安排。林默认真听着，偶尔在本子上记几笔。
一个小时后，陈为民问：“林区长，你有什么想法？”
所有人都看过来。
林默合上笔记本：“我刚来，很多情况不了解。先学习，多调研。陈书记，我建议近期安排些调研，把区里的重点企业、街镇都跑一遍。”
“这个建议好。”陈为民点头，“赵区长，你安排一下。”
“好。”赵振国应道。
会议又开了半小时，散会。陈为民留下林默：“感觉怎么样？”
“挺好。”林默说，“大家都很专业。”
“表面上的。”陈为民笑了笑，“慢慢你就知道了。对了，下午我陪你去几个老企业转转，先认认门。”
“谢谢书记。”
回到办公室，吴彬已经等在门口：“林区长，刚才市委组织部网站更新了，您的任职公示出来了。”
林默打开电脑。果然，在市委组织部网站的公示栏里，有一条新信息：“林默，男，汉族，1993年8月生，研究生学历，中共党员，现任宝山区委副书记、代理区长。拟任宝山区区长。”
下面有他的简历，从龙建集团华东分局副局长，到现在的职务。公示期七天。
他刷新了一下页面，下面已经出现了几条评论。
“30岁的正处级代理区长？这么年轻？”
“龙建调过来的，搞建筑的懂地方工作吗？”
“希望真能干实事，宝山需要能人。”
“楼上太天真，这个年纪到这个位置，背景不简单。”
吴彬站在旁边，没说话。林默关掉网页：“走吧，吃午饭。”
食堂里，人比昨天多。林默能感觉到很多目光，打量，好奇，质疑。他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吴彬坐在他对面。
“林区长，”吴彬小声说，“网上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
“不会。”林默吃了口饭，“很正常。”
下午，陈为民果然亲自带着林默去调研。跑了三家老牌国企，都是困难企业，工人多，负担重。厂长们见到区里一把手和二把手一起来，都很重视，但说到实际问题，都是摇头。
“转型难啊，林区长。”一家纺织厂的厂长说，“设备老了，产品没竞争力，年轻人都走光了。剩下的都是老工人，总不能不管吧？”
林默听着，记着。他懂企业，懂经营，但地方上的这些历史包袱，确实比企业复杂。
调研完回到区里，已经下午五点了。陈为民说：“今天先这样。明天开始，你自己跑。多听，多看，少说。”
“明白。”
晚上回到宿舍，林默打开电脑，又看了眼公示页面。评论已经多了几十条。
有人质疑他的能力，有人猜测他的背景，也有人期待年轻干部带来新气象。
他关掉网页，打开吴彬整理的材料，继续看。
窗外，宝山的夜晚很安静。远处有工厂的灯光，近处是居民楼的万家灯火。
林默站起来，走到窗前。
这个城市，这些工厂，这些人，现在都是他的责任了。
手机震动。苏清璇发来信息：“网上看到你的公示了。好多人议论。”
林默回复：“正常。”
“你不生气？”
“不生气。”
“那就好。瑶瑶说想你了。”
“周末回去看你们。”
放下手机，林默重新坐回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