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老烟斗之回家的意义
这次回家是突发奇想,没做任何准备,先是突然想去见初中数学老师郭老师——打听了好几位老师才拿到她的电话,赶到她家时已近中午,只能在路边小摊随便买了点东西,心里还想着“要是准备充分,该多带些心意”。可刚敲门,郭老师一开门就笑着摆手:“来就来,买什么东西!”
进门看见她,我心里愣了一下:郭老师明显瘦了一圈,头发也添了不少白,早已不是三十多年前站在黑板前的模样。那时候她讲课时,只要说到考点,就会用尽全身力气捶着黑板,声音洪亮得整个教室都震:“这一点是重点!期中、期末要考,升高中更要考!都往这里看!”可如今她盯着我看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老了记性不好,你是……”“郭老师,我是小杨啊!”我刚报上名字,她立刻拉着我往屋里坐:“你看我这脑子!快坐快坐!”
屋里,郭老师的爱人李老师早已等着——他曾是我代课时的小学校长,虽没直接教过我,却也像长辈般亲切。刚坐下没聊两句,郭老师就起身催李老师:“快去把里屋的水果给小杨拿点!”我连忙说“不饿不用”,可没一会儿,李老师就端着满满一盆橙子过来,往我手里塞:“快吃快吃!”见我推辞,他又说“我给你剥一个”,我实在不好意思,赶紧接过来:“李老师,我在家都这么吃,在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说着用手轻轻剥开橙皮,递了一瓣给他,他却笑着推回来:“我不吃,你吃!”
这时郭老师端来一杯热水,递到我手里:“冬天天干,快喝杯热水暖暖。”李老师在一旁嗔怪:“着急啥,水还烫,等凉会儿再喝。”我和李老师聊着这些年的家常,郭老师却悄悄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听见她喊:“老李,饭做好了!快来端饭!”李老师给我端来一碗饭,颗粒分明的米饭上还卧着个荷包蛋,郭老师坐在对面,有些忐忑地问:“我做的饭口味偏淡,还合你胃口不?要是觉得淡,去厨房自己加点盐。”我赶紧点头:“合适!我在家也吃得清淡,快五十了,怕血压高,早不敢吃重口了。”李老师在旁边连连附和:“对对,年纪大了,就得爱惜身体。”
一碗饭快吃完时,郭老师又开始催:“快吃快吃,锅里还有好多呢!你这么大个小伙,这点哪够?”我笑着说“真饱了”,她却不依,非要让我去厨房添饭:“自己盛,想吃多少盛多少!”走到厨房掀开锅盖,果然还剩着足足两人份的饭,是她特意多做的。我盛了小半碗回去,她还不放心:“够不够?再盛点呗?”“够了够了,跟在自己家一样,哪用客气。”我笑着回答,她这才松了口气。
吃完饭,郭老师非要自己收拾碗筷,拦都拦不住,我便和李老师接着聊天。从当年班里的趣事,说到现在各自的生活,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直到好友的电话打进来,提醒我约好去山西的事,我才惊觉该走了。
起身告别时,我看着两位老师,心里满是感慨:“郭老师、李老师,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有两种爱从不谈付出——一种是父母对孩子的爱,另一种就是老师对学生的爱。哪怕只做过您三两年学生,咱们却成了一生都牵绊的人。今天我来,就像替当年全班三十多人,享了一次您专属的疼惜,真的特别感谢。”郭老师拍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温和:“谢啥呀!都是一家人!以后回来,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常来看看。”
而在这天早上,我将要离开家的时候,还突发奇想,去拜访了从未去过、离我家很近的刘老师。敲开门时,门是虚掩着的,喊了半天没人应,我探头往里看,发现他家厨房和屋里的家具,全是过去很早以前的款式,陈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来才知道,刘老师总把一生的心血都花在姑娘和孙子身上,想着给他们多准备些东西,自己和老伴的日子却过得极其俭朴。
今年已经八十出头的刘老师,总爱在门口的空地上忙活——他会用铁锹把菜地挖松,再用十字镐把土块锄碎,春天种西红柿、豆角、茄子,要是还有空地,就栽上洋葱,小菜园里总被打理得满满当当。每次闲下来,他就匆匆摘好新鲜的菜,给在银行上班的姑娘送过去,生怕女儿一家吃不好。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园,再想起屋里陈旧的家具,突然更懂了:老师对学生的爱,和父母对孩子的爱真的一样,从没有附加条件,哪怕隔着岁月,那份牵挂也从未淡过。
走出郭老师家时,风里带着冬天的凉意,可心里却暖得发烫。回头望,郭老师和李老师还站在门口挥手,像当年目送我们放学一样。原来“回家”的意义从不是准备得多周全,而是去到那些真心待你、把你当孩子疼的人身边——无论是多年未见的老师,还是默默付出的长辈,那份藏在细节里的爱,从来都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