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地上,耳朵还在响,嘴里一股铁锈味。
手还按在怀里。
丹还在。
雷猛坐在我旁边,衣服破了好几处,胳膊耷拉着。他看了我一眼,咧了下嘴:“你真是个疯子。”
我没理他,撑着地坐起来。左腿动不了,刚才那块石头砸得不轻,骨头没断,但血渗出来了。我撕下兽皮袍的一角,缠住伤口,勒紧。疼得眼前一黑,但我没停。
洛璃靠在断岩边上,脸色发青,指尖都是紫的。她喘得厉害,呼吸断断续续。
我知道她中毒了。古墟里那些毒气,早就钻进她肺里。
我摸进怀里,掏出那颗丹。幽蓝色,表面有细纹,像裂开的冰面。它还在发烫,一圈圈往外散热。这不是解毒丹,是逆命丹——拿命换的。
我挪过去,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把丹塞进她嘴里。
“咽下去。”我说。
她睫毛抖了一下,喉咙艰难地动了动。
过了几秒,她的手指抽了一下,然后慢慢回暖。脸上的青色开始褪,像是墨水被擦掉。呼吸也稳了。
她睁开眼,看着我。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看见她瞳孔里的光。
她声音很轻:“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我没看她,低头甩了下手,把指缝里残留的丹渣弹掉。
“因为你是我伙伴。”
风从塌陷的谷口吹进来,带着灰和土。
雷猛坐在那儿,突然笑了。他抬起胳膊,拍了下工具包,金属零件叮当响。
“还有老子。”
我没说话,抬头看天。
天还是灰的,没有太阳。
洛璃慢慢坐直,手撑在身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抬头看我。
“这丹……是你用混沌源炁压进去炼的?”
我点头。
“炉火快灭的时候,我把所有东西都灌进去了。丹毒、剑意、拳劲、器渣,全吞了。残碑熔炉烧了一次五味杂烩,才凝出这一颗。”
她没再问。只是把手放在胸口,闭了下眼。
我知道她在感受体内经脉的变化。毒素清了,但她也知道,这颗丹不是白给的。
我站起身,左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咬牙撑住,扶了下腰间的无锋重剑。
“走吧。”
雷猛也动了,慢慢爬起来,背上那个比他人还大的工具包。他晃了晃,确认材料没丢,点了点头。
洛璃站得慢一些,但站起来了。她没看我,也没说话,只是整理了下月白丹师袍的袖子。
我们三个站在古墟外的荒地上。身后是一片废墟,全是塌下来的石块和烟尘。风吹过,扬起一层灰。
我知道不能久留。
这里随时可能再震。
我往前走,一瘸一拐。雷猛跟上,走在右边。洛璃在左。
三个人,排成一线。
走了一段,雷猛开口:“你刚才那一下,真他妈吓人。”
“哪一下?”
“把源炁往自己身体里灌,让青火顺着血管走。那不是炼丹,是玩命。”
我没答。
我知道。
当时要是慢半步,火就会炸进心脏。残碑熔炉能煨劲,但也不是无限扛。
可我不做,丹就成不了。
洛璃就能死。
“值。”我说。
雷猛哼了一声:“你每次都这么说。”
洛璃忽然停下。
我和雷猛也停了。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不一样。
“下次……别这样了。”
我愣了一下。
她没等我回答,转身继续走。
我站在原地两秒,然后迈步跟上。
风更大了。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泛白,不是天亮,是沙尘要来了。
我摸了下怀里的酒囊,空了。碎剑渣、灵液、丹粉,全用完了。
但没关系。
只要人还在,就能再装。
雷猛走在我旁边,低声说:“你说毒脉会不会还派人来?”
“会。”
“那就别在路上打。”
“嗯。”
“回丹盟再说。”
“对。”
洛璃走在前面一点,忽然抬手,摸了下发带。刚才崩塌时断了,头发散了一缕。她没管,继续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
三年前她第一次见我,说我是个野修,不懂规矩,炼丹手法乱来,丹炉都要炸。
现在她知道,有些事,不在规矩里。
比如救人。
比如拼命。
比如一颗本该毁掉的丹,硬是从废墟里炼出来,塞进她嘴里。
我们走出两里地,地面不再震动。
身后那片废墟彻底沉寂,像一座死山。
雷猛忽然说:“你说那扇门,是不是本来就不该开?”
我没答。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古墟深处那扇刻着【源炁过载,墟将崩塌】的门。我们打开了,拿到了传承,但也引来了禁制反噬。
可我不后悔。
因为丹成了。
人活了。
“门开了,就得走出去。”我说。
雷猛笑了下:“你这话,像那些讲大道理的长老。”
“我不是长老。”
“你是疯子。”
我扯了下嘴角。
洛璃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眼神缓了些。
我们继续走。
天还是灰的。
风卷着沙,打在脸上。
我左腿的伤口还在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我没停。
雷猛的工具包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洛璃的衣角被风吹起,露出腰间挂着的玉瓶。
七七四十九个。
一个不少。
走了半个时辰,地势变平。前方能看到一条干涸的河床,裂成蛛网状。
我们准备从河床穿过去,绕开可能埋伏的山路。
刚走到边缘,洛璃忽然停下。
我和雷猛也停了。
她低头,看着脚边一块石头。
石头裂了,里面有光。
不是火,不是灵力,是一种淡淡的蓝。
她蹲下,伸手碰了那光。
光没灭,反而顺着她指尖往上爬了一寸。
她猛地缩手。
我和雷猛立刻警觉。
我上前半步,挡在她前面。
那块石头里的光,还在闪。
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