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声音又来了,比刚才更沉,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一记心跳。我盯着焦坑底部,星盘边缘的黑纹还在蔓延,像墨汁滴进清水里缓缓扩散。
“星盘。”我开口,“把刚才那条‘前方高能’再刷一遍,频率调到震魂级。”
它没回话,但下一瞬,整块青铜盘猛地一震,红光炸开,弹幕冲天而起:
**“前方高能!!!boSS正在加载!!!”**
字是滚烫的,带着刺耳的嗡鸣,音浪扫过整个云海裂隙。焦坑里的空气骤然扭曲,一道庞大的轮廓自深渊缓缓升起——龙尊残骸,头生断角,鳞片剥落如朽铁,胸腔空洞中悬浮着一枚漆黑龙珠,幽光流转。
渊主的真身缠绕黑雾,正一点点渗入其额心封印纹。那不是简单的夺舍,而是强行将恶念与圣躯融合,一旦完成,这具远古战体就会成为他的新壳。
可惜他忘了,死透的东西最怕闹鬼。
我抽出一张鬼符,边角磨损,朱砂褪色,看着跟废纸一样。但这玩意儿有个好处——系统不认它,防火墙不管街头传单,哪怕上面印的是病毒说明书。
“渊主。”我往前走了一步,折扇轻敲掌心,“你挑的这具身子……太老了。”
话音落下,鬼符化刃,直刺龙尊眉心封印裂口。
就在符纸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龙尊双目猛然睁开,金瞳燃起怒火,一掌拍来。气浪掀翻百丈甲板,碎石飞溅,寒星横戟挡下,整个人被轰得倒飞出去,砸在船栏上发出闷响。
她咳了一声,锁骨下的黑纹又开始爬动,血契因近距离接触渊主气息而剧烈共鸣。
“退后。”我低喝,“别让他的气息污染你的契。”
袖中飞出一片冥河令残片,贴在她后颈。她浑身一颤,黑纹停止蔓延,喘着气点头。
我闭眼,任《天命漏洞手册》在脑中翻页。
一页,两页……
来了。
一行批注浮现:“龙尊遗躯,有灵无主,外魂入体,必生排异——第三息时,心脉逆流。”
我睁眼冷笑:“渊主,你可知‘附体第三息,心脏会跳你脸上’?”
话音未落,龙尊胸口猛然鼓动,一团裹挟黑血的肉块从喉间喷出,啪地砸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那是本该藏于胸腔的心脏雏形,被体内排异之力硬生生挤了出来。
渊主惨叫:“不可能!这具躯体早已死透——”
“死透?”我抬手,第二张鬼符贴上龙尊额心,“那就更该闹鬼了。”
符纸燃起幽蓝火焰,顺着封印纹钻入体内,引动排异反噬。龙尊身躯剧烈震颤,四肢抽搐,鳞片大片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肌理。
渊主怒吼,九柄血刃自虚空凝成,环绕龙尊周身旋转,刀锋所指皆是我。但他神魂震荡,控制失衡,两柄血刃轨迹偏移,竟劈向龙尊肩胛,溅出腥臭黑血。
我站在原地没动,任一刀血刃划过左臂,伤口不深,血却流得快。几滴落在鬼符上,符文瞬间转为暗红,像是吸饱了血。
“用我的血喂你,你不配。”我低声说,“但用来烧他,正好。”
鬼符爆燃,火焰顺龙尊额心灌入,直焚渊主神魂。龙尊双膝一软,轰然跪倒,额心封印彻底崩裂。
一道扭曲黑影自天灵爆出,悬浮半空——渊主真身终于显露,通体如墨汁流动,面容模糊,唯有一双赤瞳燃烧恨意。
“楚昭……”他的声音像是千人齐诵,又像是万人哀嚎,“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我没答,只抬起折扇,指向他额心。
风停了,火熄了,连星盘都安静下来。只有那一行弹幕微闪:
**“反派体验卡到期,建议退游保平安。”**
渊主悬浮空中,身形残破,黑雾不断逸散,像是熬到最后的残烛。他盯着我,赤瞳收缩,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冷笑:“怎么,还想讲道理?”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抬手,指尖凝聚一团浓稠黑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脸——那是被他吞噬过的命格残魂。
“你改规则……护众生?”他声音沙哑,“可你救得了他们一次,救得了三界轮回吗?”
“我不救苍生。”我打断他,“我只修自己。”
说着,我往前走了一步。
他又退了一寸。
“而且。”我唇角上挑,“你说我是为了护谁?那你呢?装什么大善人,干的全是偷鸡摸狗的事。借审判之名行吞噬之实,还非得给自己立块贞节牌坊?”
渊主瞳孔一缩。
“你不是为三界着想。”我继续道,“你是馋了。”
他猛地咆哮,黑光脱手而出,直扑而来。我侧身避过,那团光撞在身后古船船身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巨大窟窿,木屑焦黑剥落。
寒星在远处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只盯着渊主,慢慢从袖中抽出最后一张鬼符。
这张不一样,是用冥河水浸过的,符纸泛着湿痕,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你附错身了。”我说,“龙尊虽死,魂不灭,怨不消。你往它脑子里钻,等于往炸药桶里点火柴。”
渊主冷笑:“那你又能如何?杀我?可我本就是虚妄,杀不死的。”
“我不杀你。”我扬手,鬼符飞出,“我只是——”
符纸悬停半空,幽蓝火焰悄然燃起。
“——给你退订通知。”
鬼符疾射而下,正中渊主眉心。他发出一声尖锐嘶吼,整个身体剧烈扭曲,黑雾疯狂翻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
龙尊残骸突然抽搐,胸腔中的黑龙珠猛然亮起,一道金光自内爆发,穿透躯壳,直击渊主真身。
两股力量夹击之下,渊主发出凄厉长啸,身形寸寸崩解,黑雾四散逃逸。
但我早有准备。
左手一翻,星盘腾空而起,篆文急速旋转,形成一道封锁结界。那些逃逸的黑雾撞上结界,被反弹回来,在空中凝聚成一团不断挣扎的阴影。
渊主还没死。
他还剩一口气。
我缓步走近,折扇轻轻挑起他残存的意识核心。
“下次附体前。”我笑了笑,“记得查查兼容性。”
他赤瞳瞪着我,仿佛要把我刻进轮回。
我没有再动手。
有些惩罚,比死亡更难受。
比如——活着看对手怎么把你当bUG删掉。
风卷起焦土,星盘缓缓落下,边缘的黑纹已经消退大半。寒星拄着双戟走过来,脚步还有点虚,但眼神清醒。
“主上……”她问,“他还能活?”
“暂时。”我收起折扇,“等新规彻底落地,自然有人收拾他。”
她说不出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锁骨下的黑纹,已经缩回原位,像一条冬眠的蛇。
远处,龙尊残骸静静跪在焦坑中央,断角垂地,胸腔空荡。那枚黑龙珠仍在发光,微弱却坚定。
我知道它在等什么。
等一个能真正安放它的主人。
而不是被野心蛀空的寄生虫。
我转身走向船首,脚步未停。
寒星在后面小声嘀咕:“主上,您刚才那句‘馋了’,是不是有点太损了?”
“损?”我回头瞥她一眼,“我说的是事实。”
她咧嘴笑了:“也是,谁让他非要在别人尸体里搞直播带货呢。”
我摇头,继续往前走。
天边裂云渐散,一道微光洒下,照在古船残破的桅杆上。
我停下。
抬头。
那光不是来自日月。
也不是星辰。
而是某种更深、更远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