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罗斯福总统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国务卿赫尔送来的急电,内容是日本外相松冈洋佑发来的正式外交照会,表示希望就“远东局势”与美国进行高级别磋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将电文递给身边的哈里·霍普金斯等几位核心顾问。
“先生们,”罗斯福的声音带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边缘时的沉稳和锐利,“东京坐不住了。松冈这条老狐狸终于要来和我们谈了。这是我们勒紧套在日本脖子上绳索的绝佳机会。”
哈里·霍普金斯仔细看完电文,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疑虑说道:“总统先生,这确实是个机会。但是,想让日本完全停止对中国的侵略,从他们已经占领的大片领土上撤军,这恐怕是痴人说梦。这就像要求草原上的雄狮,把到嘴的猎物让给豺狼一样,绝无可能。”
“雄狮?”罗斯福闻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对日本的蔑视,“不,哈里,你太高看日本了。日本从来就不是什么雄狮。它更像是一条贪婪而狡猾的鬣狗!它趁着中国这头巨象生病虚弱的时候,扑上去撕咬,但它高估了自己的胃口,低估了巨象的生命力。现在,它的牙齿深深嵌在肉里,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出来又不甘心,更怕一松口就会被其他猛兽围攻。它已经被拖在了中国的泥潭里,进退两难。”
他推动轮椅,来到巨大的远东地图前,用手指着中国广袤的领土,语气变得坚定而清晰:“我们美国,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雄狮。我们坚持的‘门户开放’政策,就是要确保中国市场对各国平等开放,不让任何一家列强独吞!日本这条鬣狗,现在想破坏这个规矩,想独吞整头大象,这严重损害了我们的利益和确立的国际秩序。”
罗斯福的目光变得冰冷:“所以,这次谈判,我的目的,根本不是天真地指望日本会乖乖吐出所有到嘴的肉。那是不可能的。我的真实目的有三个:”
“第一,试探和施压。通过谈判,摸清日本内部的真实情况和底线,同时不断抬高要价,迫使日本在外交上处于守势,最大限度地消耗其本已紧张的资源和外交信誉。”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是为我们未来的行动争取道义和战略主动权。我们要在谈判中明确划出红线,例如,要求日本必须保证美国在华利益和人员安全,必须停止进一步南进威胁菲律宾等。如果日本拒绝,甚至胆敢进一步挑衅,那么…”罗斯福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我们就有了最充分的理由,一步步收紧对日本的战略物资禁运,特别是石油和废钢铁。我要用经济绞索,慢慢勒紧这条鬣狗的脖子!”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第三,也是最终的策略,就是逼它犯错!日本军部那些狂妄的疯子,在被逼到墙角时,往往会选择最冒险、最疯狂的突围方式。我希望,甚至可以说,我期待他们最终会因为无法忍受这种缓慢的窒息,而主动攻击我们!无论是菲律宾、关岛,还是夏威夷!只要他们开了第一枪,那么,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全面参战,在全美国人民的同仇敌忾中,名正言顺地、彻底地打断这条鬣狗的脊梁骨!”
罗斯福的谋划,冷静、长远而致命。他早已将谈判视为一场更大战争的前奏和诱饵。
霍普金斯听完这番深入骨髓的分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立刻想到了欧洲那个更强大的敌人:“总统先生,您的谋划非常深远。但是,如果我们在亚洲和日本开战,那么欧洲的希特勒怎么办?德国才是对我们西方民主世界最根本、最致命的威胁。我们不可能同时进行两场大战。”
罗斯福转过身,脸上露出了尽在掌握的神情,清晰地阐述了他深思熟虑的“先欧后亚”大战略:
“你说得对,哈里。德国是心腹大患,日本是疥癣之疾。我们的全球战略必须是‘欧洲第一’!”
他具体解释道:“这意味着,即使日本对我们发动了攻击,我们被迫在太平洋进行战争,我们也要确保将主要的力量——尤其是海军的主力和新生产的大部分武器装备——优先投入大西洋和欧洲战场,用于支持英国、并准备最终对德作战。在太平洋方面,在初期采取战略守势,利用澳大利亚等基地,稳住防线,消耗日军。先集中力量与英国、苏联(如果可能)一起打垮纳粹德国这个最强大的敌人,然后再回过头来,汇聚全球的力量,彻底解决日本问题。”
罗斯福最后总结道,语气无比坚定:“所以,对日本的谈判,既是延缓其扩张的缓兵之计,也是刺激其走向自我毁灭的催化剂。我们要掌控好节奏,既要让它感到足够的压力和绝望,又要避免它过早地、在我们准备好之前就发动全面攻击。这是一场危险的走钢丝,但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最终的目标,是彻底摧毁柏林-东京轴心,建立一个由美国主导的、新的世界秩序。”
这场谈话,清晰地揭示了罗斯福政府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夜的老谋深算。他们并非被动地等待事件发生,而是主动地设置陷阱、引导局势,为实现其宏大的全球战略目标服务。日本在罗斯福的棋盘上,早已成为一枚注定要被牺牲掉的棋子,而松冈洋佑的谈判请求,只不过是为这盘大棋拉开了序幕。
洛杉矶,比弗利山庄特纳庄园
霍华德·修斯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加密电报,快步走进特纳·史密斯那间可以俯瞰整个洛杉矶夜景的书房。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混合着嘲讽和忧虑的神情。
“特纳,刚收到的华盛顿的消息。”修斯将电报递给正站在巨幅太平洋地图前的特纳,“日本外相松冈洋佑那个老狐狸,正式向国务院提出请求,要来华盛顿进行‘高级别磋商’了。看来,罗斯福的照会和他们国内的压力,让他们坐不住了。”
特纳·史密斯没有立刻去看电报,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地图上那条从日本列岛延伸到中国沿海,又像一把匕首指向菲律宾、关岛乃至夏威夷的弧形线上。他接过电报,快速扫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磋商?哼,不过是缓兵之计的老把戏。”特纳将电报随手扔在桌上,语气冰冷,“松冈洋佑这次来,无非是想用他那套‘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的陈词滥调,来糊弄罗斯福和国会的那帮老爷们,让我们少管中国的事,好让他们能安心消化已经吃到嘴里的肉。”
修斯走到他身边,看着地图,不无担心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在华盛顿的人施加点压力,让政府在谈判中强硬一点,比如要求日本必须从中国撤军?”
“撤军?修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特纳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盯着修斯,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现实主义,“让日本从中国完全撤军?这根本不可能!这就像要求一头狼把吞下去的肉吐出来一样不现实。罗斯福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他搞这场谈判,目的绝不是为了‘拯救中国’,那只是挂在嘴上的漂亮话。”
他用手重重地敲击着地图上美国西海岸的位置,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霍华德,你,我,我们在西海岸的工厂、港口、城市,才是根本!我们关心的,不是什么‘门户开放’的国际公义,也不是蒋介石政府的死活!我们唯一要关心的,是西海岸的绝对安全!”
他的手指沿着海岸线划过:“看看这里!洛杉矶、旧金山、西雅图…我们投入了数十亿的飞机制造厂、造船厂、炼油厂!日本每在中国多待一天,它整合资源、壮大海军的速度就快一分!它对我们的威胁就增加一分!只要日本的海军和航空兵还在西太平洋占据优势,我们的头顶就永远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特纳的结论斩钉截铁,充满了地方保护主义的冷酷:“所以,政府跟松冈洋佑谈什么,怎么谈,是撤军还是停火,这些细节我们不必过分纠结。我们只有一个核心诉求,也必须成为罗斯福政府对日政策的底线——那就是,日本必须停止进一步扩张,特别是停止其海空军力量的南下势头!必须解除其对美国西海岸的直接军事威胁!”
他看向修斯,眼神中闪烁着资本巨鳄的精明与决绝:“告诉我们在华盛顿的代言人,谈判桌上的一切都可以谈,但最终必须落实到一个可验证的结果上:日本海军的主力,必须被牢牢限制在日本本土和中国沿海水域,绝不能让其有能力将力量投送到中太平洋,威胁到我们的夏亚线!如果谈判不能保证这一点,那这场谈判就是失败的,我们就必须推动政府对日本实施最严厉的经济制裁,特别是石油禁运,逼它要么退缩,要么…在实力尚未完备时提前动手,在我们还能控制局面的情况下解决这个威胁!”
修斯深吸一口气,完全明白了特纳的战略意图。特纳根本不关心远东的政治平衡,他只关心来自太平洋对岸的、实实在在的安全威胁。他的目标简单而直接:利用一切手段,包括外交谈判和经济制裁,将日本的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至少将其推离美国西海岸的安全距离之外。
“我明白了,特纳。”修斯点了点头,“我立刻去安排。西海岸的安全,才是我们不可动摇的底线。”
特纳最后看了一眼地图,冷冷地说:“没错。告诉罗斯福,为了这个底线,我们西部的这些人,不介意再帮他加一把火,甚至不惜提前引爆一些冲突。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这场简短的对话,清晰地表明了美国西部资本巨头在远东问题上的根本立场:国家道义与地缘平衡是次要的,核心利益是确保本土绝对安全,为此可以采取任何必要手段,包括主动寻求战略摊牌。这股强大的地方利益诉求,将成为推动罗斯福政府对日政策日趋强硬的重要幕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