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1月15日,华盛顿五月花酒店地下会议室。东西部财阀的代表们围坐在不透明的玻璃桌前,像一群分配战利品的军阀。特纳·史密斯用裁纸刀轻敲水晶杯,打断摩根银行副总裁的发言。
先生们,特纳指向墙上名单,十二个新增委员席位,我们最多让出五个。刀尖划过七个名字,这些必须是我们的人。
名单上第一个就是威廉·洛厄尔——伊丽莎白的侄子,哈佛法学院毕业的金发小伙。特纳选择他不仅因为血缘,更因他娶了罗伯特·塔夫脱的侄女。这个联姻让西部财阀与共和党保守派建立了血缘纽带,而24岁的年龄则完美掩盖了背后的算计。
肯尼迪?杜邦的代表皱眉,那个被SEc调查的投机商儿子?
小约瑟夫很合适。摩根代表反驳,他父亲在好莱坞的生意需要苏联市场,而且...他意味深长地停顿,罗斯福有点厌烦老约瑟夫,这反而能让白宫放心。
会议室响起低笑。老约瑟夫·肯尼迪——那位靠禁酒令时期走私烈酒发家的爱尔兰后裔,因为为爱尔兰发声被西部委员会的人逮到机会用掉了人情,所以罗斯福有点厌烦不知轻重的老约瑟夫了。让他儿子进委员会,既能控制这个新兴政治家族,又能向罗斯福示好——看,我们连你的敌人都收编了。
剩下的五个席位,特纳的刀尖划过名单,给惠勒、诺兰、贝利那帮人。他冷笑,让他们像狗抢骨头一样争去吧。
休斯突然插话:范登堡和约翰逊会配合吗?
为什么不?特纳微笑,他们现在最想看的,就是其他议员像他们当年那样摇尾乞怜...尤其是项目被卡的时候。
国会山Russell厅,范登堡和约翰逊正在美苏贸易委员会的新铜牌下接待访客。扩编消息传出后,这间原本冷清的办公室突然门庭若市。今天来的是一位特殊客人——俄亥俄州参议员罗伯特·塔夫脱,威廉·洛厄尔的的叔父。
阿瑟,塔夫脱的圆框眼镜后闪着精明的光,威廉那孩子虽然年轻,但对苏联法律很有研究...
范登堡强忍笑意。谁不知道塔夫脱上周还在《哥伦布日报》骂美苏贸易是与魔鬼握手?现在却急着把女婿塞进来。
当然,鲍勃。范登堡亲切地说,年轻人需要锻炼...正好委员会要成立法律小组。他故作随意地补充,不过重要项目审批还是我和伦恩直接负责...
塔夫脱的嘴角抽动一下,但很快恢复政治家式的微笑:应该的!威廉很崇拜你们...他说你们在莫斯科的谈判是教科书级别的外交
等塔夫脱离开,约翰逊从里间休息室出来,手里晃着塔夫脱送来的礼物——盒装古巴雪茄。去年他骂我们是斯大林的门徒时,可没这么客气。
范登堡打开雪茄盒,里面赫然躺着张支票——俄亥俄机械制造协会的研究经费,数额足够买下他老家整条街。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他弹了弹支票,这些钱现在对我们来说...只是零花钱。
电话铃声打断他们。秘书通报:小约瑟夫·肯尼迪到了。
门开时,两人都有些吃惊。年轻的肯尼迪比想象中更瘦削,病态苍白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像两块冰冷的蓝玻璃,完全不像他父亲那种爱尔兰人的热情眼神。
参议员先生们,肯尼迪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父亲让我转达他的...敬意。他故意在前停顿,暗示父子间的紧张关系。
约翰逊示意他坐下:乔,你知道委员的工作很枯燥...大部分时间在审阅合同条款。
我习惯枯燥。肯尼迪从公文包取出文件夹,这是我在哈佛写的论文,《国际条约中的漏洞利用》...也许对审查苏联合同有帮助。
范登堡翻阅论文,眉头渐渐舒展。这年轻人不简单——论文里详细分析了如何用技术标准条款绕过政治敏感问题,正是委员会急需的技巧。
你俄语如何?范登堡突然问。
不会。肯尼迪坦然承认,但我德语流利...而苏联技术文件多从德语转译。他补充,另外,我妹妹凯瑟琳正在学俄语...需要时可以帮忙。
约翰逊与范登堡交换眼神。他们心照不宣——这小子是块料,既聪明又懂得藏拙,更重要的是...他明显想摆脱父亲阴影。完美的傀儡人选。
欢迎加入。范登堡起身握手,下周有个苏联石油设备采购会议...你来负责审查技术标准部分如何?
肯尼迪的蓝眼睛第一次闪动光芒:我的荣幸,先生。
当年轻人离开后,约翰逊吹了声口哨:这孩子比他老子危险十倍。
所以更要放在眼皮底下。范登堡按下通话器,玛莎,给肯尼迪的档案加注:需定期向摩根先生汇报
国会山地下室的小餐厅,反共派议员们正为剩余席位争得面红耳赤。惠勒拍着桌子,震得银餐具叮当响:五个席位!我们中西部至少要两个!
凭什么?加州参议员诺兰冷笑,你们印第安纳的钢铁比得上加州的航空工业?
先生们!贝利参议员试图调解,关键是平衡...南部纺织业...
争吵被突然响起的广播打断。Nbc正在播报罗斯福的记者会:...美苏贸易委员会扩编体现民主精神...但核心审批流程必须确保国家安全...
惠勒猛地关掉广播:见鬼的国家安全!就是不想放权!
冷静。诺兰突然压低声音,我收到消息...西部塞了塔夫脱的女婿,东部塞了肯尼迪家的崽子。他环视众人,我们得找更有分量的人...
门突然打开。侍者送来一托盘香槟——附着小卡片:庆祝委员会扩编成功。p.S.剩余五个席位申请截止明晚五点。——A.V.(范登堡 initials)
议员们面面相觑。五个席位,至少二十个竞争者...这分明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混蛋!惠勒抓起香槟一饮而尽,但我侄子的建筑公司需要那些西伯利亚油管合同...他掏出支票本,诺兰,我们合伙推一个人...条件是你加州的港口给我侄子优先权...
当夜,国会办公室的灯光亮到凌晨。议员们像华尔街交易员般讨价还价,用选区利益交换委员会席位。没人注意到,走廊监控室里,特纳的助手正记录每个进出者的名单——这些情报将决定未来哪些州利益会优先获批。
五月花酒店套房里,威廉·洛厄尔正在向特纳汇报。这个24岁的年轻人穿着过于严肃的三件套,金发梳得一丝不苟,活像从塔夫脱家族相册里走出来的古董。
史密斯先生,洛厄尔的声音带着哈佛精英特有的抑扬顿挫,塔夫脱叔叔希望我重点关注军转民技术...特别是飞机发动机。
特纳晃着威士忌:告诉你岳父,委员会批准什么项目...取决于俄亥俄代表团对《劳资关系法》的表决。看到年轻人困惑的表情,他叹气,算了...你只要记住:每次会议坐第一排,投票前看范登堡手势,审查报告交给肯尼迪润色。
洛厄尔认真记在象牙色便签上——那是他新婚妻子送的礼物,印着塔夫脱家族徽章。还有,先生...我姑姑伊丽莎白让我问,铀矿项目的审查...
特纳放下酒杯,那部分只由范登堡和约翰逊经手。你甚至不该知道这个词。他起身拉开窗帘,阳光刺痛年轻人的眼睛,威廉,你岳父选你是因为你干净...保持这种干净,对你我都好。
洛厄尔仓皇告退后,特纳拨通摩根的电话:东部的孩子比我们的小羊羔强多了...肯尼迪今天主动要求审查石油设备。
遗传。摩根轻笑,他爹当年就是靠嗅到禁酒令的商机发家的。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对了,惠勒和诺兰联手了...推举了蒙大拿的采矿大亨儿子。
批准。特纳毫不犹豫,那孩子是个草包,正好当挡箭牌。他望向窗外,国会山的圆顶在夕阳下像镀了金,告诉范登堡,下周先否掉两个中西部项目...让他们知道谁说了算。
挂断电话,特纳从保险箱取出一份标着的文件。里面是科罗拉多矿场的勘探报告,和一份苏联地质研究所的采购清单。这些永远不会出现在委员会正式记录里——它们只存在于范登堡的私人保险箱,和斯大林办公桌的抽屉中。
委员会扩编名单公布当天,《华盛顿邮报》用整个头版刊登了十二名新委员的合影。范登堡和约翰逊坐在正中,像两个仁慈的君主。威廉·洛厄尔站在最左,刻意与肯尼迪保持距离——东西部财阀的微妙平衡需要这种视觉暗示。
先生们,范登堡在首次全体会议上宣布,委员会将分为六个小组...法律、技术、金融...他故意停顿,以及最关键的审批委员会...由我和约翰逊参议员直接领导。
台下新委员们礼貌鼓掌,除了小约瑟夫·肯尼迪——他敏锐地注意到文件上的文字游戏:审批委员会不在原先的章程里,这是个临时创造的特权机构。
接下来,约翰逊补充,请各小组负责人领取首批审查项目...技术组是西伯利亚输油管,金融组是债券兑付流程...
惠勒迫不及待地举手:审批委员会负责什么?
最终签字权。范登堡微笑,就像结婚证...仪式再热闹,没那个签字都不算数。
会议室爆发勉强笑声。诺兰悄悄对贝利耳语:我们被耍了...真正权力还在他们手里。
但没人敢公开反对。毕竟,就连这个象征性席位也价值连城——加州柑橘协会刚承诺给诺兰的连任竞选注资五十万,条件是确保苏联进口配额。
散会后,肯尼迪故意留在最后。当人群散去,他走向范登堡:参议员先生,我想申请调去金融组...我对债券套利有点研究。
范登堡挑眉。这小子嗅觉真灵——金融组将处理最敏感的苏联黄金储备问题。为什么?
我父亲在伦敦有些...朋友。肯尼迪的蓝眼睛波澜不惊,他们擅长追踪贵金属流向。
约翰逊和范登堡交换眼神。老约瑟夫在伦敦的是众所周知的纳粹同情者...而这可能正是监控苏联-德国黄金交易的最佳情报源。
批准。范登堡拍拍肯尼迪的肩,每周直接向我汇报...跳过小组长。
当年轻人离开后,约翰逊轻笑:知道吗,阿瑟?我打赌二十年后,这小子要么在白宫...要么在监狱。
或者轮流待。范登堡整理文件,通知特纳,我们需要监控肯尼迪...但别拦着他接触德国人。有时候,敌人的朋友...是最好用的工具。
窗外,初冬的雪开始飘落。国会山的圆顶渐渐染白,像被撒了一层盐。在这纯白的掩盖下,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正在发芽——有些将长成参天大树,有些则会在阳光下腐烂。但此刻,它们都只是1936年冬天的一个个秘密,锁在美苏贸易委员会的档案柜里,锁在东西部财阀的保险箱中,锁在野心家们跳动的心脏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