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喧嚣和血腥味,被远远甩在身后。
我几乎是拖着身体,挤过那些或惊惧、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一头扎进通往废弃矿道的黑暗里。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经脉里肆虐的焚血丹药力尚未完全平息,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刮擦、切割。喉咙里那股铁锈般的腥甜不断上涌,被我一次次强行咽下,灼烧着食道。
赢了。
那瓶冰凉的“蕴脉丹”玉瓶,此刻紧紧攥在我手心,像一块寒冰,试图冻结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
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
强行催发“雷噬”,又吞服虎狼之药,对我的身体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负担。旧日的暗伤被彻底引爆,新的创伤层层叠加。
我踉跄着冲回秘密石穴,几乎是撞开了那层微弱的警示屏障,瘫倒在冰冷的尘土里。
再也忍不住。
“哇——!”
一大口暗红色的、近乎发黑的淤血猛地咳出,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散发出一种不祥的腥气。
剧痛如同海啸,瞬间吞没了我。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寸经脉都在尖叫、抽搐。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又在阴冷的空气里变得冰凉刺骨。
我蜷缩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的碎岩,试图用外部的疼痛来转移体内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崩溃感。
不行……不能晕过去……
意识在痛苦的浪潮中浮沉,我拼命维持着一丝清明,颤抖着手,摸索着拧开那瓶蕴脉丹的瓶塞。
一股淡淡的、带着清凉药香的气息飘出。
我倒出一粒圆润的、泛着柔和青光的丹药,看也没看,便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清凉药流,迅速涌入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经脉。
如同久旱的焦土迎来甘霖。
那股清凉所过之处,狂暴的药力被缓缓安抚,撕裂般的剧痛得到了一丝缓解。它细致地修补着那些细微的裂痕,滋养着受损的脉络。
我贪婪地吸收着药力,引导着它流向最痛苦的几个区域——那是之前强行修炼剑诀和多次重伤累积的旧患所在。
过程缓慢而煎熬。
蕴脉丹的药力温和,对于如此严重的伤势,效果并非立竿见影。它更像是一场细密的春雨,需要时间才能渗透、修复。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粒丹药的药力终于被完全吸收,体内的剧痛终于从无法忍受的烈度,降低到一种持续的、深入骨髓的钝痛。
我虚脱地瘫软在地,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呼吸依旧带着血腥味,但至少,命暂时保住了,伤势没有继续恶化。
我挣扎着坐起,看着地上那滩暗红的淤血,又内视着体内依旧千疮百孔的经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蕴脉丹……是好东西。但它太温和了。对于我这具早已破烂不堪的身体,它只能缓解,无法根治。更无法支撑我继续以这种搏命的方式修炼、战斗。
我需要更强效的丹药。或者……更大量的蕴脉丹。
但贡献点从何而来?像擂台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且风险一次比一次大。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石穴角落,那堆被尘土掩埋的石瓶。
净丹……
古玉虽然受损,净化效率大不如前,但依旧是我唯一的、稳定的丹药来源。
可每一次净化,都可能加剧它的裂痕……
我看着掌心那枚多了一道裂纹的古玉,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断口,心中挣扎如同刀绞。
用它,是在透支它本就岌岌可危的生命。
不用它,我可能根本撑不到下一次突破,就会因为暗伤爆发或某次战斗而彻底崩溃。
没有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挖出一个石瓶,倒出少许尚未净化的毒渣。又小心翼翼地将古玉置于其上。
微光亮起,比以往更加黯淡,更加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
时间缓慢流逝,古玉上的裂纹,在微光的映照下,似乎……又加深了一丝?
我的心猛地一抽。
终于,微光熄灭。毒渣化为药粉,但色泽和气息,明显比之前逊色。
我默默收起药粉,将古玉紧紧攥回手心,那新增的细微裂痕,像一道新的烙印,烫得我心口发疼。
代价。又是代价。
我将新净化的药粉和蕴脉丹一起服下,混合药力在体内化开,缓慢修复着创伤。
痛楚稍减,但一种更深沉的、源于灵魂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我靠在岩壁上,闭上眼。
擂台上的画面在黑暗中浮现:柳清怨毒的眼神,看台上刑罚堂老者冰冷探究的目光……
还有体内这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暗伤。
前路,似乎并没有因为一场胜利而变得平坦,反而布满了更多看不见的荆棘和陷阱。
伤势,成了我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是我最致命的弱点。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黑暗中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必须更快。
必须更强。
必须在身体彻底崩溃之前,或者在被那些人抓住之前……
拥有足以撕碎一切的力量。
暗伤在身,如跗骨之蛆。
它提醒着我每一次的疯狂,也逼迫着我,走向更深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