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得比我想象的更早,也更……血腥。
那个落单的监工,我认得他。就是他拖着老矿奴的脚踝,像拖死狗一样把他弄走的那个杂役。此刻他喝多了劣质的灵谷酒,满脸通红,脚步虚浮,正靠在一处僻静矿道的岩壁上呕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说这鬼地方连酒都透着一股穷酸霉味。
他的佩刀随意地扔在脚边,鞭子挂在腰后。
我的心脏猛地缩紧,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怀里的那截断刀,冰冷而坚硬地硌着我,像是在催促。
就是现在。
老矿奴死不瞑目的双眼,岩壁上那道暗红的拖痕,王监工狞笑的脸……所有画面在我眼前炸开。
杀了他。
要么他死,要么我像老矿奴一样,不知道哪一天变成矿道里又一具被拖走的破烂。
没有时间犹豫。我像一道贴着地皮的影子,借着岩壁的凹凸和昏暗的光线,悄无声息地摸近。呕吐物的酸臭和酒气扑面而来,几乎让我作呕。
我屏住呼吸,在他又一次弯腰干呕的瞬间,扑了上去!
左手猛地从他身后捂住他的嘴,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死死按在岩壁上!他惊得酒醒了大半,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剧烈挣扎起来。成年男子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瞬间就要把我甩开。
就是现在!
我右手掏出那截断刀,用那片我磨出的、唯一锋锐的边缘,对着他粗壮的脖子,狠狠锯了下去!
锈刀割开皮肉的感觉滞涩而恐怖,远不如想象中利落。温热的、喷涌的液体瞬间溅了我满手满脸,腥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挣扎得更厉害了,手肘狠狠向后撞击我的肋骨,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但我死咬着牙,左手像铁箍一样死死捂着他的口鼻,右手疯狂地、毫无章法地继续用力切割!
呜咽声变成了嗬嗬的漏气声,挣扎的力气迅速减弱。
最终,他庞大的身躯软倒下去,靠在岩壁上,缓缓滑落,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痕。
我脱力地松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靠着另一面岩壁剧烈地喘息,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血腥味浓重得几乎实质,缠绕着我,像一层挣脱不开的猩红薄纱。
怀里有东西。
我猛地想起,手忙脚乱地在他还在温热的尸体上摸索。指尖触到一个油污的、硬硬的小册子。
我把它抽出来。
很薄,封面破烂,边角卷得厉害,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引气诀》。
我的心跳停了一瞬。
引气诀……修士的根基?他就这样随意揣在身上?
巨大的狂喜和荒谬感同时冲击着我,让我一阵眩晕。我死死攥着那本册子,指甲几乎要掐进封面里。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胸口一阵微不可察的温热。
我下意识低头。
我一直贴身藏着的那枚母亲留下的、灰扑扑毫无光泽的古玉,此刻正贴着我剧烈起伏的胸膛。而它上面,溅上了几滴新鲜温热的血液。
那血……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渗进古玉里!
就像干涸的土地汲取水滴。
仅仅一两个呼吸间,那几滴鲜血就消失无踪。而古玉表面,那些我从未在意过的、模糊的古老纹路,似乎极轻微地、水波般流转了一下,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微光,那光芒极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随即,光芒隐没,纹路恢复如常,古玉再次变回那副死气沉沉的灰暗模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过度紧张下的幻觉。
远处的矿道隐约传来人声。
我猛地惊醒,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来不及细想,我胡乱地将《引气诀》塞进怀里,和那截断刀、那枚古玉紧紧贴在一起。
我像受惊的兔子,最后看了一眼那具迅速冰冷下去的尸体,转身扑入旁边更深的黑暗岔道,手脚并用地向深处逃离。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刮得生疼。怀里的三样东西——锈刀、古玉、书册——硌着我,一样冰冷,一样微温,一样滚烫。
它们贴在我的皮肤上,像是三种截然不同的烙印。
杀戮的冰冷。
未知的微温。
还有……力量的滚烫。
我拼命地跑,不敢回头。